莫子玄闲来无事，便在阳台上画画。

这时，手机响了。“喂。”

“在干什么？”

“你有事么？”

“看来你没事。”

“你怎么知道我没事？！”

“现在不管你有事没事都必须在10分钟内……呃，给你15分钟，收拾好了下楼，我等你。”

莫子玄从阳台的落地窗看下去，程浩就在楼下站着。

“去哪？”

“你先下来再说……你再啰嗦我就上去了啊！”

莫子玄挂了电话，去换了套衣服。

“你这是要修道成仙啊？”程浩大笑着说，顺手把她丸子头上插着的铅笔抽了出来，一头长发散落下来。

莫子玄抢过铅笔，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上车吧。”他打开车门。

“到底去哪啊？”她扶着车门，问道。

他坏笑着看她，“慌什么？还怕我把你卖啦？就你这小身板儿，论斤论米都卖不上价啊！上车了就告诉你。”

程浩边开车边一本正经地说：“带你去看看中医。”

“我好好的看什么中医啊。”莫子玄嘟囔着。

“我就知道你这么想，这次你必须乖乖听我的！”他一脸严肃认真。

两人来到城郊的一个老小区，好不容易挤个停车位。

“你确定是这么？”莫子玄仰头看了一圈，整栋楼只有五层，外墙已经开始剥落了。

“我也是有点儿意外，不过，的确是这。走吧！”程浩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跟在他的后面，进了阴暗的走廊，一股潮湿略带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们一步步踩上狭窄的楼梯往上走，刚到顶楼，莫子玄没有注意到程浩已经停了下来，一头撞在他的背上，摇晃了一下身体差点儿跌下去。

还好他反应灵敏，回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扯了上来。

他在耳边低声说：“小心点儿，别没等医生说什么呢，你自己先摔了一身的伤。”

程浩敲敲门，屋内有人应了一声，便听见一阵拖鞋擦着木地板的声音。

莫子玄站在他的身后，看不清开门人的脸，但是他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倒是显得有几分明亮。

她随着程浩走进去，简单环视一圈，大概是五六十平米的房子，一间卧室的门虚掩着，客厅里摆着几件陈旧的老家具，收拾的倒是干净利落。

老人带着他们到了另一个房间，应该是卧室改成的书房，侧面有一个高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医药类的书籍，有些都已经泛黄了。

这个房间，有种熟悉的感觉——她心里想着。

“坐吧。”老人在一张小桌子前，面对着他们俩坐下来。

程浩拉着莫子玄坐下来，她抬眼看向老人，整个人瞬间僵住了——他是……

“来，把手腕放在这。”老人摆了一块洁白的脉诊。

莫子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他满头银丝，脸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下来，额头上有一条细长的疤，横在抬头纹的尾端。

程浩把她的手放了上去。

“请问……您姓莫，是么？”她终于说出话来。

老人的手指轻轻地按着她的手腕，眼睛半眯着。“嗯，对。”

“是莫，冉，丰。”她一字一顿地讲出来。

老人渐渐地把手收了回去，抬起眼看向她，“是我。”

莫子玄有些哽咽，“华镇，你后来回去过么？”

他摘下眼镜，“你是……？”

她断断续续地问：“你……找过……你的家人么？”

老人勉强着站起身，一步一挪地走到莫子玄跟前，“子玄！你是子玄？”

他颤抖着双手扶着她的双肩，喃喃地说：“真的是，是子玄。”。

莫子玄直直地看着他，眼底积满了泪。

还有埋藏了多年的思念和愤怒。

“你，找过么？”她问。

老人的嘴唇动了动，不禁掩面而泣，“我没有脸面对你们。”

莫子玄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打在胡桃色的桌面上，那是她此刻被彻底摔碎的心。

她站起身跑了出去，程浩赶紧追了出去。

他喊着她的名字，一声声穿透着这幽暗的楼道。

到了一楼，他听见楼梯下面的黑暗中传来轻微地抽泣声，他一步步靠过去。

黑暗中，慢慢地将她拉近，心疼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她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婴儿，蜷缩在他的怀里。浑身战栗着，却不肯哭出半点声音。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紧紧地抱着她。

程浩跟莫子玄一起回了家。

“我没事了，谢谢你。”莫子玄站在门口说。

程浩耍起无赖说：“怎么，连杯水都不让喝就赶人了啊！”

说完，双手推着她的肩膀，一起进去了。

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盖子递给她。接着又翻了一下冷冻室，“这牛排你还没吃呢！”

“我不会煎。”莫子玄喝了口水，低头看着地面。

程浩回头看着她，说：“没关系啊，反正我们俩有一个人会就够了。”

他又打开保鲜室看了一下，“还好，配菜都齐了。”

莫子玄伸脖子看过去，“是么？”

程浩装过身，笑呵呵地说：“过来帮忙洗菜。”

给她找点事情做做也许更好，省的她又一个人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他把蔬菜放到水池里，交给她，自己开始给牛排解冻，准备酱料……

程浩娴熟地给牛排抹好调料，切好配菜。

“有围裙么？”他问。

“哦，我找一下。”她拉开厨房收纳柜，找了半天，掏出一件淡粉色的hellokitty围裙。

“这个……行么？”的确粉嫩了点。

程浩苦笑了一下，“还不趁我哭出来之前，赶紧给我穿上！”

莫子玄连忙将袋子拆开，走过去。

他微微弯着腰，低下头，好让她可以穿得轻松些。她绕到他的身后，两支手臂去抓围裙腰间的绑带。

程浩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双手，猛地往自己的身上一拉，将她的双臂紧紧地环住了自己的腰。

莫子玄来不及反应，往前一倾，整个上半身靠在了他的背上。

心慌的有些头晕。

“那个……锅，锅热了。”过了片刻，她在身后吱唔着，抽出了手臂。

程浩手心里一空。他没敢回头，索性开始干活。

油星四溅，

“子玄，你往边上站站，小心不要烫到你。”程浩用锅盖在侧面挡了一下。

莫子玄看着锅里的牛排，慢慢地渗出血水来。

她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赶紧扶住手边的操作台，慢慢往餐桌边移。

程浩无意间朝她瞄了一眼，发现不对劲。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跨步过来扶住她。

“子玄，你怎么了？”程浩紧张地皱起了眉头。

莫子玄拿起桌上的水，一口灌了下去。

她缓了口气，“没事……就是有点晕血。”她指了指锅里的牛排。

程浩揉揉她的头，“那你先去躺会，弄好了我再叫你。”

“好。”莫子玄站起来，走出厨房。

程浩赶紧去给牛排翻面。

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躲在落地灯后面，看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突然心里觉得很踏实。

过了一会儿，程浩朝客厅走过来，她慌忙抓起一本画册看起来。

“子玄，准备吃饭吧！”他看看她翻开的页面，偷笑了一下，说：“拿反了。”

莫子玄这才注意到，干咳了一声。

无论何时何地，她始终都在他的眼里。

只是，她现在还不懂而已。

晚上回到家，程浩把钥匙往沙发上一丢。“管姨！”

厨房没有，阳台没有，他跑去二楼，“管姨！”

“少爷回来啦！”管姨闻声从书房走出来。

“嗯！”程浩点点头。

“少爷，你这胳膊上怎么都是红点？”管姨关切地问。

他抬起手臂看了看，“没事，中午煎牛排的时候，油溅的到处都是，”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完全是按照你说的步骤操作啊，不过味道怎么就差那么一点儿呢？”

管姨笑了笑，说：“同样的食材，同样的步骤，每个人煮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不过凡事都是多练习就好了。”

“明天开始，我跟您学煮饭！”他认真地说。

“少爷，您的意思是……”管姨显得有些迟疑。

他这才意识到管姨的顾虑，“管姨，您放心。你还是每天该干嘛干嘛！”

“那您学这……”

程浩神秘地笑了一下，“嘘——”转身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