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义回到家，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抽着烟，他不知道该如何跟莫子玄开口。

曾经，像逃兵一样背叛了她，如今又拿什么去求她呢？她是恨自己的，就算开口求她，难道就会答应留下来配合手术么？想着想着，他嘴里叼着的烟掉到了地上。

陈娜娜走进来，看到地毯被烧了一个小窟窿，气得指着他吼道：“章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在卧室抽烟！这是我新买的尼泊尔纯手工地毯！”

章义盯盯看着她，半天不说一句话。陈娜娜被他看得心里也有些发毛，便转身出去了。

他缓缓站起身，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家。

章义来到昆少的眩眩酒吧，独自坐在角落里，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昆少看到他，走了过来。“怎么自己在这喝呢？”

他苦笑了一下，没说话。昆少看他酒已见底，很明显是有心事啊，于是转身去吧台又拿了一瓶威士忌。

他在章义对面坐了下来，“来吧，今天你有故事我有酒。”他倒了两杯，一杯推到对面。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大半瓶威士忌，章义的大脑总算在酒精的作用下，慢下来休息了。他吐着酒气说：“这辈子，我是彻底欠了她的。”

昆少放下酒杯，“说吧，怎么回事？”

章义长长地吐了口气，无力地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我儿子需要换肝，目前只有子玄的配型成功了。”

昆少不禁瞪大眼睛：“你说的可是莫子玄？”

章义点点头，“对，就是莫子玄。”

“怎么会是她啊？”事情太巧到令人难以置信。

“她读书那会儿就签署过一份器官捐献志愿登记，当时我还因为这事说她傻昏头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需要她的居然会是我的儿子。”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昆少说。

“是，我们认识了太久太久。欠她的情债，此生是还不清了。”章义说着，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莫子玄和程浩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到处逛，吃吃喝喝的堆了一车。

“不用买这么多吧，吃不完都浪费了。”她往外拿了几盒冷冻牛排什么的。

他把东西又一件件放回车里，“怎么会？你都这么瘦了，不多吃点怎么行？再说了，下次我来的时候煮饭也会用到啊。”他拉起她的手，“走，我们再去看看葡萄酒。”

“不用了吧。”她跟在后面说。

他回头温柔地笑着：“女孩子喝葡萄酒美容养颜的，乖，听话。”

从超市出来，他拎着两大包东西走在前面。莫子玄看着他的背影——自己曾经憧憬的生活就是这样，两个人没事逛逛超市，给家里添置些东西。

“傻丫头，发什么呆呢。”他停下来，站在那里回头喊她。

“哦。”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回到家，她放下包说：“今天，我来煮饭给你吃吧。”

程浩对此表示怀疑：“那能吃么？”

“那你到底要不要吃呢？”

他嘻嘻地笑着，“要……要，切克闹。”

莫子玄转身去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程浩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昆少。

“喂，现在我没空，有事明天再说。”他说。

“哥们儿，你今晚务必过来一趟。”

“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等你来了再说。”

“什么事情说不清楚啊？”

“我等你啊。”

莫子玄弄好了晚饭，和程浩一起把餐桌布置好，坐下来。

“原来你擅长的是西餐啊，还真是看不出你是会煮饭的人呢。”他说。

她笑着看他，举起酒杯，“程浩，自从我们认识以来，你帮助了我很多，谢谢你。”

“怎么一下子对我这么客气了？你这样我会很不安的。”他幽默地说道。

她的笑容淡了，没说什么。

他突然觉得真的有些不安了，“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莫子玄放下酒杯，“我要回纽约了。”

“怎么又要回去？发生什么事了么？”他着急起来。

“没什么，只是国内的确不适合我而已。”她笑了一下，“以后你去纽约的时候记得找我，我一定好好款待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半天没有说话。“好，那你等我。”

吃完饭，莫子玄送程浩到楼下。

“怎么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我今晚可以不走哦。”他嘻嘻笑着。

“送你的。”她从身后拿出一本书递到他面前。

“送给我的？”他有些惊喜，没想到她会专门为自己也挑了一本。“《罗生门》，芥川龙之介，你喜欢日本作家？”他看了下扉页。

“嗯。”她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他合上书，微微弯下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谢谢，这是我的回礼。”他笑着。

莫子玄这才反应过来，一手捂着额头，往后退了一步，“呃，不用谢。”

他转身上了车，缓缓地开出小区，总是想再多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她。

到了眩眩酒吧，程浩刚下车就被站在门口的昆少拉着奔向二楼办公室。

“你一个老板怎么当上门童了啊？不会是迎接我的吧？”

“快点走吧，一会儿看你还这么多废话不。”昆少一边上楼一边回头对他说。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

昆少进了办公室，去酒柜拿了瓶威士忌，“把门带上。”

程浩关上门，“到底什么事？我没空陪你玩啊。”

“你先坐好，我怕你承受不住接下来的挫折。”昆少倒了两杯酒走了过来。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昆少喝了口酒，“我先壮个胆。”接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章义和莫子玄很久之前就认识，你知道么？”

程浩靠着沙发，盯着茶几上酒杯说：“知道。”

昆少凑近了些，“不过我猜他们俩之前有过一段，而且感情不浅啊。”

程浩转头看向他，眼神尖锐。

昆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赶忙说：“不是我乱猜的，今天章义来了，他说了一件事。”这还没说到关键呢，这小子就已经恨不得掐死人的架势了，接下来的事情，恐怕说了小命儿难保了。

程浩端起杯子喝了口酒，“说吧，什么事。”

“浩哥，你得保证听了不能冲动啊！”昆少说。

“你说不说！”程浩脾气已经火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昆少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为了哥们儿，两肋插刀也得说。“莫子玄可能要给章义儿子捐肝了。”

话音刚落，程浩吼了起来：“什么！”他把酒杯重重地摔到茶几上，“你确定么？”

“章义亲口说的……哎你等一下啊！”昆少在身后叫他，他已经大步跑下了楼。

他来到莫子玄家楼下，刚要上楼去问问她怎么回事，按铃的刹那间他犹豫了。

子玄，就算他伤害过你、背叛过你，你也会一样义无反顾地为他付出，是么？你也会心甘情愿地拿自己的性命去救他跟别人的孩子，是么？他站在楼下，仰头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不知道该怎么办。

电话响了起来，是方启晶。

“喂。”

“程浩哥，你来接我一下吧。”方启晶说着，听起来就是喝了不少酒。

“我帮你安排辆车。”

“我不要，我等你！”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接到方启晶，她恨不得整个人都粘在他的身上。程浩赶紧把她塞到后座上，准备送她回家。

“一个女孩子，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很危险的。”他边开车边说了一句。

她靠在后座上，笑着说：“你是在担心我么？”说着，将身体前倾，靠在他的身后，“你担心我，说明你终于把我放在心上了。”

他摇摇头，不想跟她再讨论下去。

“哦，对了。跟陈氏集团合作的新项目可能要稍微延后讨论了，所以我们先把张总那边的项目提上来。”

“为什么要延后啊？”她漫不经心地问道，“是章义的想法？”

“嗯。”

她冷哼了一声，“是不是他儿子都不一定呢，至于打击这么大嘛！”

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方启晶的头狠狠地撞在驾驶座靠椅上。“哎哟！怎么突然停车了？”

程浩转过头，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啊？”她揉着额头问。

“章义的儿子……”

方启晶突然反应过来，身体往后靠了一下，“我没说什么啊。”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扯到面前，“你都知道什么？！”

“我都说了没什么了。”她看着他冰冷的目光，一瞬间觉得这个与她一起长大的人，竟如此陌生。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他生气地甩开她的手腕。

看他真的生气了，她觉得有些难过，觉得没必要为了别人而惹得他不高兴。“就是他们婚礼前一晚的单身party上，我们遇见了三个人，然后……陈娜娜就跟其中一个走了。”

“你能联系到那个人么？”他问。

方启晶连忙摆手：“我怎么可能跟他有联系呢！”她凑近些低声说：“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不然那丫头肯定会找我算账的。”

他瞟了她一眼，“你方大小姐从小怕过谁啊。”

“怕你……我就怕你生气。”她轻声说着。

程浩不知装作没听见还是真的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