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本侯就回京,今晚给本侯答复。”段更放缓了声音,目光里丝毫不掩饰对眼前女子的势在必得。
张氏垂下头,沉默的离开了客房。
门外的张氏,只觉得双腿千万斤沉重。
夜幕很快便降临,在周隐容房间里呆滞了许久的张氏,忽然抬头看向窗外,弦月已现。
想起过世的温柔丈夫,张氏便愧疚不已。
“容姐儿,母亲若是改嫁,你会恨母亲吗?”
周隐容大吃一惊,随即很快明白了过来是怎么回事,的确,孤儿寡母,如今和叔婶已然是撕破脸皮,若不离开小镇,绝无活路,可离开了,去到哪里,都不可能安然度日。
母亲才二十多岁,若是被歹人盯上,岂不是重蹈覆辙了前世。
想到这,周隐容压低了声音,“母亲,是那个客人吗?他是什么身份,护得住母亲吗?”
张氏闻言,一直憋着的眼泪顿时控制不住,倾泻而下,“容姐儿,他是侯爷。”
周隐容一愣,随即想起了段长琛,许是在被六公主灌酒那一刻,她就放下了一切吧,如今对段长琛,只有敬畏,再无其他。
“母亲,女儿不恨母亲,女儿只怪自己是女儿不是男儿,不然长大了就可以保护母亲。”
张氏一把抱住懂事的女儿,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痛,难以言说的难受。
夜深时分,周隐容睡下了,张氏坚定了想法,这才平静的走向客房。
段更指点了一盏油灯,拿着干净的帕子擦拭着佩剑。
他内功深厚,老远就听到了张氏的脚步声,和她的人一模一样,柔中带刚,不卑不亢。
“进来吧。”察觉到那停在门口的犹豫,段更淡淡开口。
张氏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门,转身稳稳的关上。
“如何。”
段更放下佩剑,起身走向张氏。
近在咫尺的高大男子,还是尊贵的侯爷,无形中给张氏带来了压力。
“侯爷,民妇可以嫁给侯爷,但是,民妇要的是正妻之位,并非贵妾,若侯爷做不到,民妇宁可死,也不会嫁给侯爷,民妇自己如何无所谓,但绝不能当女儿受半点委屈做庶女。”
张氏一字一顿,刚强的目光里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段更蹙起眉头,深深地望着眼前直到自己胸口的纤细女子,一身青衣,像极了坚韧的竹子。
“如此,本侯就娶你为正妻。”
张氏一愣,完全没想到段更会这样干脆的答应自己。
“回去收拾一下罢,明早本侯的人就会来接应了,只是,娶正妻这样大的事情,最快也得准备一个月,你可有亲戚在京城,若有,先去投靠,容本侯安排,若没有,本侯便替你安排妥当。”
段更往后退了几步,慢条斯理的拿起佩剑,继续擦拭。
张氏定定的看着段更,随即福了福,“是,侯爷。”
离开客房的张氏,目光里多了坚定,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女儿稳妥的长大。
交代要离开的事项后,下人们忙碌了起来,房契家具之类的交给粗使婆子拿去卖,好在小镇上有房舍,专门收购和求买宅子,是以,半个时辰,就处理好了。
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只留下了流光和溢彩两个丫鬟,还有林嬷嬷。
张氏待人亲厚,是以即使遣散了大部分人,下人们也都默契的不将周家发生的事情外传,嘴巴严实的任何人都撬不开。
待准备好一切,天已经微亮。
一群护卫和一辆奢华的马车悄然的停在了周家的侧门,段更醒得早,安排好后,在天全亮之前,马车已经在官道上了。
一路上周隐容都十分乖巧,安静的看杂记书籍,张氏为了避免尴尬,便安静的烹茶给段更。
三日后,张氏和周隐容抵达了京城。
掀开车帘子一个缝隙,周隐容看着热闹繁华的京城,只觉得恍若如梦。
段更温和看着恬静的周隐容,想起了女儿长缨十岁的样子。
张氏见段更待女儿亲厚,紧绷的神经也彻底送下来了。
一刻钟后,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定国侯府门口。
当周隐容下了马车,看到那刺眼的门匾时,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了。
目光往下移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的众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前头的段长琛。
周隐容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瘫软在地。
为什么。
竟然是定国侯府。
张氏注意到女儿的异样,以为女儿是紧张,便牵住了女儿的手,入手冰凉,张氏蹙了蹙眉头,
段更要续弦的事整个定国侯府都知道了,原老夫人是反对的,但是收到段更加急的密信后,却是同意了,甚至亲自做了嫡孙段长琛和嫡孙女段长缨的心理工作。
如今见到张氏本人,看遍大风大浪的老夫人一眼就看出张氏是个好的,不卑不亢,柔中带刚,加以栽培提点,当定国侯府的主母并没有问题,当下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没了。
到了儿子这个年纪,儿女都有了,自然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何况儿子一向对女子没什么需要,从成年到现在,没有通房也没有妾室,连那故去的正妻也是听老夫人安排娶的,在儿子心里,只有国家,并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如今有一个让他这般欢喜的,老夫人心疼儿子,加上儿子说这女子救了他性命,当下连原本嫌弃这女子是寡妇还带个拖油瓶的寒酸身份也没了。
“母亲,儿子不孝,又让母亲担忧了。”段更上前,握住老夫人苍老的手,目光里满是歉意。
这番皇帝排他秘密去查邻国奸细的事,着实不易,差点丢了命。
老夫人眼眶一酸,连连拍着段更的手背道,“安全回来就好,伤可大好了?”
“在张氏的照顾下,全好了。”段更语气温柔起来。
老夫人和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站在段更身后,牵着一个漂亮女孩子的女子身上。
京城美人多得是,但是张氏初次见面,却面容平静,腰杆笔直,自有一番刚强的气韵在,众人当下也不敢小瞧了去,好歹以后便是这侯府的主母了,出身寒酸如何,寡妇如何,带了个拖油瓶如何,老夫人都同意了,还是段更心爱的,谁敢欺负了去?
张氏得体的福了福,周隐容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段长琛看上自己,全然忘了,她现在只是个还没长开的十岁丫头,而段长琛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好好好,进去说话罢,舟车劳顿,不必多礼。”老夫人慈爱的声音让张氏十分意外,当下也就从善如流的点头称是了。
正厅内燃着安心的沉香,段更带张氏见过了侯府三房人后,然后将张氏安排在了老夫人院子里的客房里。
如今张氏还没过门,该有的流程还是不能少的。
段更交代了一下事情后,便进宫复命。
房里只剩下张氏和周隐容。
“容姐儿,可是紧张?”
张氏温柔的摸着周隐容的手,目光里满是疼爱。
周隐容怎能把前世的事说出来,她从没想过竟是定国侯府,可仔细一想,即使提前知道,她也还是会同意的,她不能因为自己,就断送了母亲的安全,何况,以后她就是段长琛的继妹了,段长琛只会讨厌她,根本不可能对她有任何想法。
已经冷静下来想清楚的周隐容,已然没有最初的恐惧和不安。
“母亲可是笑话我!”
周隐容爱娇的在张氏怀里磨蹭,闻着张氏身上安心地馨香,周隐容下了决心,为了母亲,她一定要谨言慎行,不给母亲带来麻烦。
侯门深院,多得是复杂的事情。
“容姐儿,母亲会一直陪着你的。”张氏摸着女儿的脑袋,声音里是为母则刚的坚定。
周隐容幸福的笑道,“母亲,给我一个弟弟罢。”
张氏一愣,随即明白了,虽然老夫人接受了自己,可如果自己没有和段更生下个一儿半女,也是站不稳脚跟的。
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张氏心里最后的一丝别扭也没了。
为了女儿,她必须站稳脚跟。
好在,段更待她,的确真心。
想起那个干脆强势的男子,张氏便不可控制的想起温润如玉的前夫。
“叩叩~”敲门声突然响起。
周隐容连忙坐直,张氏从容不迫道,“请进。”
门推开,段长琛和段长缨缓缓走进来,周隐容藏在袖子里的手猝的握紧,垂下了头。
张氏诧异的看着两人,忙带着周隐容起身道,“世子,郡主。”
段长琛目光冷淡的打量了下张氏,这才将目光停在一进门就低头的周隐容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段长缨和张氏一愣,完全没想到段长琛会注意起周隐容。
周隐容身体一僵,随即小声道,“我叫隐容。隐居的隐,容易的容。”
张氏见女儿紧张,忙笑道,“世子莫要见怪,容姐儿打小就胆子小,性子腼腆。”
段长琛蹙眉,这个小丫头,从在大门口到现在,一直没有抬起头过。
“为何一直低着头。”
周隐容暗自恼怒,段长琛从少年时期就这么自我了!难怪前世从来都是强硬的安排她的一切。
“哥哥,你吓到隐容妹妹了。”段长缨拉了拉段长琛的袖子,小声道。
他们是来打探继母是否好相处的,哥哥倒好,一进来就紧抓着周隐容不放,这不明显的得罪继母么。
段长琛抿了抿唇,随即别扭道,“是我唐突了。”
张氏见段长琛没有恶意,也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段长琛是世子,也是未来的定国候,可是万万不能得罪了去的,女儿以后嫁人了,也是需要娘家帮衬的。
“许是舟车劳顿,隐容妹妹是倦了,想来也是我们兄妹唐突了,隐容妹妹,这个送给你玩。”段长缨见张氏并没有恼怒,反而有些紧张,结合方才不难得知,这张氏是个好的,想到这,段长缨也轻松了许多,手里攥的有些热的玲珑球递给了周隐容。
周隐容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玲珑球,忍不住抬头看向段长缨,美丽优雅,十足的大家闺秀,当下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低头到现在,十分失礼,不由得脸一红,害羞道,“谢谢郡主姐姐。”
“呀,隐容妹妹,你真好看。”段长缨惊艳不已,见周隐容害羞的红了脸,想起方才张氏所言,原以为是客气话,不想竟然是真的,她这个继妹,是真腼腆。
段长琛目光定定的看着周隐容,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继妹似乎特别不待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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