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设计工作室慢慢做着，也积累了一些客户资源，半年后，搬到了一个大一点的地方，正式成立了设计公司。

马上年底了，公司的重点任务是收账。我很少接私人的活，麻烦，钱少，要求多，除非是特别好的朋友介绍的。我的业务大多数都是面向企业的工装和地产公司的精装项目。现在楼盘越来越倾向于带家装销售，再加上和老韩在一起的时候认识一些开发商朋友，所以业务倒也还说得过去。

但对公业务，也有缺点，就是收款难，爱拖，尤其地产这几年形势不太好，每个开发商都缺钱。好在大多数都是朋友，我倒是从来没担心过钱收不上来。

但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几个地产公司的钱，一点都收不到，让步说先收一部分都不行，就是一分都不给，实在反常。

人事的小刘一早上和我汇报完工作，哼哼唧唧半天不走，憋了半天说：

“小可姐，大家都在问，年终奖方案定了没有……”

“我现在忙着，等两天，年前肯定发，让大家放心吧！”

我嘴上说着，心里却一阵阵发虚。

“哎，好嘞！大家忙活一年，可就等着年终的奖金呢。”

小刘笑着出去了。

公司起步之初，没有很多钱，我当时给大家的许诺是，工资虽然不是很高，但年终会有大奖。我把很多提成、奖金、优秀奖励等，都放在年底，就指望着年底这些应收账款收回来。

过一会儿，办公室主任张姐又来敲门：

“程总，物业又来催房租了，说再不交明年一季度的房租，这房子他们就要收回去租给别人了，押金也不退。”

“知道了，你跟他们说，公司正在收欠款，等两天，很快就交。”

我们这个办公室在北京东四环边上一片工业园，这地方以前是粮库，有着一栋一栋的仓库。物业公司整体租下来以后，进行包装改造，做成了新锐的写字楼办公区，园区里大多数都是像我们这样的从事创意行业的中小企业。

张姐没有走，接着忧心如焚的说：

“程总，这房子可不能被收回去啊。五年的合同，这连一年还没到呐。咱们装修花了几十万啊，这地方以前就是一个大开敞的空房子，中间除了柱子什么都没有，我们自己砌砖做了房间，费那么大劲，就是想着能用五年，现在才用了不到一年，现在要是不租了，这装修款可打水漂了啊！”

我一边说知道了知道了，一边开始看电脑上的图纸，示意她出去。

她刚一走，我合上电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啊！

还没等我歇口气呢，手机又响了，一看是我儿子幼儿园打来的：

“喂，您好，请问是巴顿妈妈吗？”

“您好，我是。”

“您好，巴顿妈妈，我是瑞辰国际幼儿园的财务，巴顿小朋友下学期的学费还没收到。”

“哦，对不起啊，最近太忙，还没时间去汇款”

“请您今天放学之前一定将下学期学费共计七万八千元汇入学校对公账户，否则学位不能保留。您也知道，我们幼儿园的学位有多紧张，很多小朋友都在排队。”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对不起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作为一名母亲，我心如刀割。所幸现在的幼儿园老师素质都比较高，这种国际幼儿园也很注重孩子的心理感受，我不敢想如果像我们小时候那样，老师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

“巴顿，你怎么还没交学费，怎么回事？让你妈下午赶紧把钱交来，再不交钱，你明天不用来了！”

想到这儿，我趴在桌子上哭了。

又有电话响了，我都怕了这铃声了，电话响个不停，我看是闺蜜打来的，才接了起来。闺蜜听见我声音不对，问我怎么了。我把儿子上学的事儿和她说了。

“你要不就给巴顿换个学校吧，干嘛非得上国际幼儿园！普通私立幼儿园一年就四五万，你这学校半年就将近八万，一年就十六万。”

“我可以咸菜就白粥，我可以不买包不买鞋，挤地铁坐公交，但是我不能让我儿子受苦，我不能让我儿子跟着我降低了受教育的质量。”

“那你就去找老韩要！离婚协议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学费一人一半儿吗？”

“算了，要不到，他连生活费都不给。”

“那你找法院啊！”

“找什么法院啊，强制执行也就是说说，我看我身边那些离婚的朋友，离婚以后给不给钱全靠男人自觉。去法院起诉还不够折腾的。我真折腾够了，真希望一辈子不再和老韩这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哎……”闺蜜在电话那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说老韩怎么这样儿啊，这么有钱，对自己儿子还这么抠！”

“他不是抠，他就是拿钱来拿捏我。”

“呵呵”我冷笑一声。

“不过也真是，除了钱，你说他还有什么可以拿捏得住我的。当我不再爱他，我根本就无欲则刚。”

真可怜。我心里忽然觉得老韩很可怜。像一个垂死挣扎的狮子。曾经不可一世，而现在，他已经没有牌可出了，只有把钱，当做最后一张王牌。

如果没有儿子，这也是一张烂牌，我这么大个人还能饿死吗？有多少钱过多少钱的日子，爱马仕背得了，菜篮子也一样拎得住，只要我开心自由有尊严。不过现在，因为儿子，我确实感觉到很大压力。

闺蜜在电话那头安慰我：

“需要我借你点吗？”

“不用不用”

我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我特别怕给别人添麻烦。

“哎，那你多保重啊！有事儿要说啊，别自己硬扛着！本来还约你周末去滑雪呢，看样子你也没心情。”

“恩，你们去玩儿吧，玩的开心。我没事儿，你放心！”

放下闺蜜的电话，天天的电话又来了。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接通了电话：

“喂，宝贝儿，干嘛呢”

“上班啊，忙着呢”

“中午一起去吃饭吧。我上午刚好在你们公司附近办事儿。”

“不去啊，今天特别忙，你自己吃吧。”

“不嘛，人家想你了。”

往常天天一耍赖，我就容易就犯，今天实在没心情，我又怕他看出来我的困顿：

“哎呀不和你说了，我约的客人到了。”

放下电话，我看着窗外，觉得自己和天天隔得好远。他青春年少，正是轻舞飞扬无忧无虑的时候，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还有老韩这些乌七八糟的闹心事，一身负担。

就是这样，一会儿觉得近，一会儿觉得远，一会儿觉得我们在一起多么的真实，一会儿又觉得那么的虚幻。

这几天我看我还是不要见他了，先把自己的事情搞定。天天能一眼看穿我，到时候他肯定又要来帮忙，我不想让他掺和到我的事情里面来。

既然这本来就是一场不接地气的恋爱

就让他纯粹一点吧

除了爱，什么都不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