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战目瞪口呆，没想到徐海当着所有部众的面提出‘宗前分血’。加上最近出现三起流血冲突，此时徐海的要求难以拒绝。看看这些部众的脸色，若是自己拒绝，却是平白当了恶人。

原本的家事随着冲突升级吸引了众多部众，连匠房的器巫都来看热闹。大家围着血淋淋的现场，不言不语，眼神却精光闪闪，就等着他这个族长的决定。

“荒青，你怎么说。”荒战大声问道。

荒青也是目瞪口呆，仍然蹲在地上。看着长子的作为，好像难以置信，眼中却没有焦距。

“荒青，荒青，你怎么说。”荒战提醒道。

“阿爹，你若是不想阿母死，就让我们立户。你若是想阿母死，今天我就跟你们拼个死活。”徐海毫不留情，若是荒青再这样温吞水，他虽不会杀掉荒青，却不会对荒依留情。

荒青无声地点点头，这次没有征求荒依的意见。

“大家怎么说。”荒战问道，看向周围的众人。

“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荒果的意思。”

“这么下去青蔓保不住性命。”

….

大家七嘴八舌，却没有人反对。他们没有勇气自己去宗前分血，但是也不愿看着青蔓和荒果他们死。

“那就开祖堂，荒鹰，你去取些祭品，荒干，派人去请灵巫，准备香花。两刻之后祖堂相见，大家不要围着了，花，干纤，你们照顾青蔓，荒果，唉！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你也准备一下吧。”荒战叹口气，摸摸徐海的脑袋，心里却在想，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荒果。

部众四散忙碌，随后祖堂前的小广场站满了部众和匠房的器巫。事情终于走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大部落都少见的场面竟然出现在小小的荒树部发生。荒果------那个六岁的调皮孩子，竟然要在祖堂前“宗前分血”。

醒过来的青蔓情绪激动，几条抓痕结痂，脸上的鞭痕变成黑色，显得格外狰狞。“不不，不要，我不要他分血。”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徐海顾不得许多，轻轻在阿母颈项拂过，让阿母晕过去，免得精神失常。这是部队上常用的招式，此刻只能先顾着阿母，顾不得暴露自己。

荒鹰的双眼爆出精光，这明显是巫技，却不知道他跟谁学的。

看看阿母稳定下来，徐海回到祖堂正前方，单膝跪地。

叶吞这次没有拖延，早早来到祖堂。反而是荒战需要正式着装，耽搁了时间。

荒战身穿族长的正式皮装，帽子上长长的翎毛随风摇摆，即使接近黄昏，还是热的大汗直流。相反，瘦弱的叶吞站在他身边，脸色极度阴沉，透出阵阵冷气。

荒战一边擦汗，一边扫视那些旁观的器巫。心情极度不好，却不知道可以跟谁生气。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他都后悔答应举行仪式了。可是荒果刚才的言行，让荒战连把事情压下来的机会都没有。这是血亲嫡庶之间出现人命，若是不答应荒果的要求，仇杀一定会升级，等若是看着青蔓和孩子们去死。而且青蔓的人缘不错，荒依的做法激怒了青蔓的朋友，不给她们出路，部众也会对族长失去信任。

祖宗被惊动，宗堂前的香火终于还是点燃了。

叶吞凶恶地看着荒青和荒依，看着四周的部众和器巫。

徐海满脸鲜血，只有冒火的双眼闪亮。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后背、手脚都有血迹。无所畏惧地跪在祖堂前面，等待着最后的决裂。

无论是谁，只要成功经过“宗前分血”活下来，就可以单独立户，成为跟嫡系相同地位的一支祖宗血脉。当然，出兵、出猎、出工，一切的部落劳役也都需要新的户长承担。之前，同情青蔓的部众只想帮助青蔓和荒果，只想给他一个机会，忽略了荒果的年纪。此刻大家看到那个巨大的铜碗才认识到，他们未必是在帮助青蔓和荒果。

广场上慢慢嘈杂起来。

“他太小了，”

“大人也受不了。”

“糊涂啊。”

…….

四周的族人七嘴八舌，却也改变不了什么。陶釜之中点燃了祭祖才有的香草，拉拉杂杂，不时爆出一声轻响。类似薰衣草香味的烟雾缭绕小小的院落，冲淡了部众身上宰杀牛羊的血腥和臭味。

声音逐渐变小，气氛逐渐严肃起来，大家眼中还残留着愤怒、惊讶、恐惧、佩服、惋惜甚至羡慕。连淘气的孩子都缩在父母身后，抱住阿母的腿才不会吓得哭出来。再也不敢淘气出声，静静地看着这个让他们感到恐怖的场面。

宗房门前的石台上，摆着带着鲜血的牛头、羊头，这是匆忙取来的祭品。荒战结束了和叶吞的对话，仪式就要开始了。

“荒果，你想好了，即使活下来，你也会元气大伤。即使不让你出兵、出猎，放牧牛羊你也可能做不来。你还要如此吗？”族长荒战手持象征权威的部落角旗，严肃地看着徐海问道。

洁白的牛骨旗杆、黄白色的板麻旗面和黑色的巨树图案，让这面旗更像是招魂幡。

扭头看看昏迷的阿母和吓呆了的二弟，看看阿母脸上的抓痕，看看呆滞的荒青，徐海露出一丝微笑。

“阿母生我养我，阿弟敬我爱我，我要为他们争个未来。”

说完，徐海站起身来依照规矩除掉衣衫，身上只留一件围腰，单膝跪在宗房石台前的石板上。

面前摆着一个直径一尺的铜碗，深度大约八公分，旁边放着一把田牛耳朵形状的尖刀和一块板麻布。他需要用鲜血装满铜碗，献祭给祖宗，这就是宗前分血，简单而残酷。

熟悉人体的巫士设计的铜碗，可以盛装一个成年人五成到六成的鲜血，使人陷入休克甚至死亡。身强最体壮的男人即使活下来，也要经历死亡的感觉。

这样既给血亲一个少死人的解决办法，又能威慑部众不要随意提出这样的要求，保持宗族的相对稳定。巫士们可谓用心良苦，只是对期望自立的孩子们太过残酷。

徐海伸出右手拿起地上的尖刀。神识扫描之下，右手用力扎向左大腿的内侧，轻轻地刺破回流的静脉，贯穿大腿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