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山沟沟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泓清澈的湖水。湖边簇拥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像是站岗的守卫军一般,肃穆庄严,神圣不可侵犯。
湖面平静,明亮如镜,清晰地倒映着湛蓝的天空,游弋的白云,以及雄伟的峰峦。一阵微风拂过,水波粼粼,仿佛丝绸上的细纹,光滑柔软。
“太美了!”我情不自禁地低声赞叹。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洗把脸。”正说着,大庆叔将手中钝重的砍刀随手一扔,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此时,我浑身汗涔涔,黏糊糊的,也着实感到不舒服。我叫道,“等一等。大庆叔。我也去。”
我瞄了一眼林羽道长,发现他白皙的脸上竟然没有半点汗迹。完全不像刚刚爬过山的样子。我十分吃惊。
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修行之人,连汗都可以不用出了?
“你不去吗?”我问道。
“我在岸上等你们。”
林羽道长轻声应道,眼睛已然看向了远方。那里层峦叠嶂,万壑千岩。
他总是喜欢眺望远方,仿佛在遐想着什么。他这样疏离的姿态,渐渐地让我觉察出其中蕴含着某种莫名的冷傲与孤伤。就像荒原里的一头孤狼,傲风而立。
我断定,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说,他开始对我产生了兴趣。此刻,我发现,我也开始对他产生了兴趣。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我不禁哑然一笑。
只是他应该并不会像卫婉一般,会那么轻易地将自己的故事说给我听吧。我猜想。
也许我应该找机会跟他喝些酒。这样他应该就会酒后吐真言了吧。我灵光一闪。
“嘿。小兄弟。你倒是快点!”大庆叔顿足回头,催促道。
“来了。来了。”我应声道。
“你还没看够吗?”林羽道长收回了视线,迷离的眼睛似正笑非笑地看向我。
“没……看够。从没见过你这么丑的人。”我虚笑道。
原以为他会跟我辩驳一番。不料,他只是淡然一笑,“美丑都只不过是一副皮囊,数十年后,皆会归于尘土腐朽。又有什么分别。何必在意,又何须介怀?”
不曾想到,他与我年纪相仿,竟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修行之人与凡夫俗子的思想觉悟,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环境影响一个人,改变一个人,此言非虚。
如果是初次见面时,他对我说出这番话,我必定对他竖起中指,不屑一顾。但是,此刻,我心中对他产生了敬重仰慕之意。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在他面前,我就是那只井蛙,也是那只夏虫。目光短浅,见识浅薄。我不觉自渐形秽。
“啊!”大庆叔面色惨白,嚎叫着一路跑回来。
林羽道长健步如飞,迎了上去。
我心惊肉跳,问道,“大庆叔,怎么了?”
“蛇……红色的蛇!”大庆叔惊神未定,结结巴巴地道。
“红色的蛇?那不就是鸡冠毒蛇吗?”我推测道。
真是应了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出,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大喜过望,正想跑过去看看,却被大庆叔双臂张开,半路拦截。
“危险!”大庆叔提醒我。
“我不怕。”我兴奋得忘了害怕。若是搁在平时,我必定是避而远之。
“不用过来了。”林羽道长神情释然,说道。
“啊?跑了?”我心有不甘地问道。
林羽道长抽出他手中青铜色的龙吟剑,往草丛里轻轻一刺,挑起来一根粗大的红色尼龙绳,扬在空中,笑着道,“不是跑了。根本就不是蛇。是大庆叔看花眼了。”
大庆叔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惨白的脸庞渐渐恢复了些血色,喃喃自道,“哎呦。吓死我了。幸亏不是。”
我不无失望地道,“大庆叔,你是不是以前被蛇咬过啊?”
大庆叔瞪着我,吃惊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懂算命?”
我摇摇头,“算命我是不懂。但是有一句话我倒是从小听到大。那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否则,这大白天的,你怎么会连蛇与绳都分不清了呢。”
大庆叔伸出右手让我看,神色中仍有些惧怕,回忆道,“我这腕上的伤疤,就是被蛇咬的,到现在都还在呢。一条扁担般大小的菜花蛇,竟然躲藏在我家的柜子里。也幸亏它没毒,要不然我哪还能活到今天。”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理解。理解。”
“你们还去洗脸吗?”林羽道长款款而来。
“不去了。不去了。”大庆叔拨浪鼓似的摇头,重复说道。
“那你呢?”林羽道长问我。
“我……不去了。”现在,我哪还有什么洗脸的心情。
“你是不是害怕了?要不然,我陪你去吧?”林羽道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坏笑。
“谁……害怕了。”
“如果你不是害怕的话,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不去了?”林羽道长追问。
“关你屁事。”说着,我跳过草丛,如履薄冰地走到湖边。
我要向他证明,我的胆子再小,也没小到这种程度。
我蹲身弯腰,掬起一捧清凉的湖水,正欲扑打在脸上。突然,扑通一声,一大片水花溅在我的身上。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惊叫转身,逃上了岸。
看见我的狼狈模样,林羽道长笑得前俯后仰。大庆叔也乐开了怀,转眼之间就似乎把刚才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们……真是幼稚。”我气得身体发抖。
林羽道长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怎么?又生气了?”
“对。我生气了。你应该向我道歉。”我瞪着林羽道长。
“道歉?那……我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呢?”林羽道长色眯眯地看向我,伸手过来拨弄着我的衣领。
“滚!”我拍开他的手。
他总是会捉弄我,并以此为乐。这一点,令我对他感到很是讨厌。
不过,也是在这种时候,才能感觉他是一个鲜活的人。因为当他沉默不语的时候,简直就像一座屹立不动的冰雕,寒气逼人,不像活物。
“好了。玩笑到此结束。我们继续上路吧。我还要趁日落之前,赶回村里呢。”大庆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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