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冷,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颈间,那里平滑无异,并没有一道剑痕,我有些迷茫,我竟是没死吗?
“提子?”一声熟悉温暖的声音唤着我,那声音仿佛是穿越了十几年的岁月重新在耳边响起,一下便叫我湿了眼眶。
是啊,我没有死,我不过是去了一趟凡间罢了,我回来了,回到了倚宸殿,做回了一颗提子精。
“师父。”我望着满眼关切的老者轻轻回应着,看着他搓着手里那个酒葫芦既焦灼又欣喜,獬豸用它毛茸茸的大脑袋不停地蹭着我的脸,我忍不住想哭。
“提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为师了。”师父“呼”地松了一口气,“提子放心,那老狐狸的姻缘殿已经被为师打砸了一遍,他敢诓我徒弟跳轮回井,让你这么悲惨地死了一场,为师没有把他的姻缘殿拆了,都是客气!”
“小提子醒了?”一个畏畏缩缩地声音从殿门处传来,月下仙人满脸愧疚地伸出头往殿内打量着,却好像惧怕什么似的不敢踏进殿里。
“死狐狸你敢进殿老头子我就打断你的狐狸腿!”师父怒气冲冲地扫了一眼月下仙人,月下仙人立马把头缩回了门外。
“小提子,是老身对不住你,谁成想润玉那小子已是天帝,不仅缘机仙子不能安排其命相,甚至轮回井还洗不干净他的记忆,让锦觅的些许片段留存于梦,平白坏了你们人间的大好姻缘,害你受苦。”月下仙人瓮声瓮气地隔着殿门委屈地解释,“我大侄子人间负你那是轮回井的过错,小提子你千万别当真啊。”
我眼中顿时一片灰暗,刹那唤起了在人间的诸多心酸往事。
难怪仙人飞升都要历劫,天帝登位之前也要去人间轮回,人间这一遭,真让我抽筋剥骨地体会了一把何谓无情总把多情恼的酸涩,想来我与润玉也并未相识多久,如今被阴差阳错地撮合在了一起,还签了婚约,全是凭我当初那片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稚嫩而莽撞的喜欢,我深信我能解他万年孤苦,其实连他心头对另一个人的那腔深情都撼动不了半分。
真是可怜可笑又可悲的一颗提子精,我怕了,我很怕,颈间冰冷的剑锋划破喉管的疼痛还记忆犹新,我很怕心里再被刺穿一剑,那我一定承受不了。
师父说天家的人招惹不起,果真如此。
“哼!你不用在这里狡辩,天宫哪里有天后凡间历劫一说?你偏偏哄我提子去陪你那没心肝的大侄子下凡,要不是怕坏了我徒儿的仙根,我……”师父说了一半看着我红通通的眼眶,顿时不忍,“算了,这茬不提了,那婚约也不算数了,提子,咱们这就回菩提宫,让天南做上几碟子你爱吃的玉飧饼!”
“哎哎哎,这可不行啊!”月下仙人匆匆拦在门口,满脸的决绝,“婚约岂能说废就废啊,小提子是咱天家的媳妇,这不能改的!”
“呸,你们天族各个都是白眼儿狼,我徒儿给你们当媳妇,你休想了!”师父毫不示弱,拿起葫芦毫不客气地就敲在月下仙人的头上。
“这事是我天家的错,但是婚约不可废,要废,要废也得等我大侄子回来,商议之后再决定!”月下仙人摆出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冲进殿里和师父争执,铁了心的不愿废弃婚约。
“我菩提宫的人不想嫁,我看谁敢勉强!”师父明显还余怒未消,加上月下仙人死活不依的态度更是激怒了三分斗气和三分火气,硬是和月下仙人吵得不可开交。
獬豸被吵得不行,伸着头上的犄角直直冲向月下仙人,卯足了劲儿一下把月下仙人顶出了殿外好远。
“不能废……”月下仙人的声音弯弯绕绕地打着颤儿传来。
“提子,走,和为师回家。”师父满意地看着月下仙人摔出殿外,滚了几滚,赞许地拍了拍獬豸得脑袋之后冲我伸出手。
“师父,我想,我想再呆上一天,我,我还不太舒服。”我抱起云被抵住自己的下巴,不敢抬头看师父,生怕师父他老人家瞧出我有什么小心思。
“好,那咱们就再待一天。”师父酒葫芦一放,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师父何时变得这般好骗?
“但你若真有不舒服,记得告诉为师,为师先去继续教训教训那老狐狸。”师父走到殿门后转过头认真得叮嘱。
“好,好……”我为刚刚自己年少无知的想法感到羞愧。
我一瞥便看见了床头那串晶莹的人鱼泪,忍不住轻轻拿起放在手心上,凉凉的触感一如往日,有股难言的亲切,我拿着它便怎么都不愿意放下。就像我对润玉,自始至终都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只要我在他身边,便怎么都不愿挪开步伐。
现在他不在,应是我最好的离开时间,但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一定要等上一天,即使我知道,这一天润玉是不可能回来的。天宫一天,人间一年,但他不会出现的,他决心要娶的人在凡间,他自然要在人间美美满满地过上数十年的日子,不似我,未满十二便自刎于阵前了。
但我还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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