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慌忙翻身下榻,跪在地上低声回话:“今日江恩公走了,小姐说要去送送他……”
春枝闻言当即秀眉微蹙,“婉儿一个人去的?”
锦书道:“是……是。”
江三在宋宅养伤也有一段时日了,自从慕夫人来过之后,宋婉儿就听义母和兄长的话,不再亲自照顾恩公,只是时不时吩咐人往西厢房送些吃的用的,甚至是一些侠客录和游记什么的。
宋婉儿自己喜欢什么就给江三送什么,偶尔隔着窗远远地看上一眼。
近来江三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今早便向宋安澜告辞,宋安澜准备了十分厚重的谢礼,甚至提过让江三以后就留在京城,愿意给宋家做事或是在长安王手底下谋个差事都可。
但江三都拒绝了,甚至连谢礼都不要,就潇洒离去。
宋安澜亲自送江三出门,又为他送上骏马和宝剑,这才出门去办别的事。
整个宋宅的人都知道江恩公走了,却没人知道宋婉儿也悄悄跟了出去。
锦书被自家小姐要求假扮成她躲在屋里看话本子,哪知道长安王妃今日会忽然过来……
春枝一直把宋婉儿当成自个儿妹妹,听到她偷偷跑出去送江三,一颗心立刻就悬了起来,当即又问:“婉儿出去多久了?”
锦书都快吓哭了,“大、大半个时辰。”
玉珠见状连忙道:“出去大半个时辰还不算久,现在去找应该还来得及。”
春枝知道这是宋婉儿的主意,锦书一个小婢女也没法拒绝,她一边让人起来,一边让宋宅的护院立刻去找宋婉儿,最后还不忘让人去禀报宋安澜。
霍嫣然看春枝安排好一切,才说:“这位宋二姑娘不过就是偷溜出去送送她的救命恩人,送完也就回来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春枝有些担忧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此时,城门外。
宋婉儿做婢女打扮,一路尾随江三出城。
江三牵着马,一路上都没骑,就这样步行出城,到了城门外,行人渐渐少去,他才发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自己一般回头看去。
十几步开外的宋婉儿正背着一个沉重的大包袱跟着往前走,从宋宅出来走了这么长的路她早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忽然看到江三转身,不由得愣了一下,“江、江恩公……”
江三像是刚发现她跟过来一般,满脸诧异道:“宋姑娘跟着我做什么?”
宋婉儿见他发现了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背着包袱走上前去,“我听说江恩公要走了,我、我来送送你。”
江三道:“宋公子赠我骏马与名剑,已经谢过了,也送过了,宋姑娘不必再来这一趟,请回吧。”
“那怎么能一样?”宋婉儿道:“而且恩公救了我的性命,兄长只给了恩公一匹马一柄剑未免也太过小气了,我这里也给恩公准备了一些谢礼,还望恩公笑纳。”
她说着将手里的大包袱递了出去。
包袱有些沉,宋婉儿递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跟着晃了一下。
她是东州首富的妹妹,平日里衣着锦绣,穿戴富贵,今儿却跟个小丫鬟似的梳着双丫髻,带着绢花,看起来越发娇俏可爱。
江三没接包袱,却伸手隔着衣袖扶了宋婉儿一把,低声道:“宋姑娘站稳。”
宋婉儿笑道:“你把包袱接过去,我不就能站稳了吗?”
江三一手牵着马,一手扶着宋婉儿,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他很快就收回了手。
宋婉儿手里那个大包袱打包得不是很严实,露出了翡翠玉雕和珍珠串,一头包袱里塞得满满的都是这种值钱物件。
她非要把这个包袱递给江三,江三不肯要,推来让去间包袱都快散了。
城外行人不多,但时不时还是有来往的马车。
“包袱里的东西快掉出来了,先收好。”江三说着把包袱拎拢了拢让宋婉儿抱好,然后说:“去前面长亭坐一坐吧,宋姑娘。”
“好啊。”宋婉儿抱着大包袱跟着江三一道往前走。
长亭就在不远处,江三将马儿拴在树下,宋婉儿把包袱拎到了石桌上。
包袱散了,露出里头一大堆金银珠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江三上前,伸手将包袱重新系好,将里头的值钱物件全部拢住。
他同宋婉儿说:“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但你带着这么多金银珠宝乱跑还是太危险了,快些将东西拿回去。”
宋婉儿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笑着说:“这是我送给恩公谢礼,怎么能拿回去呢?”
江三刚要开口,就听见宋婉儿又道:“恩公担心我带着这些金银珠宝在外行走不安全,就更应该收下了,这样我空手回城就不会有人盯上我啦。”
少女笑面如花,眼神清澈如水。
江三看了她片刻,才开口道:“我救你不是为了这些。”
“我知道。”宋婉儿笑盈盈道:“恩公救我自然不是为了图钱,但我家除了钱,也没什么能拿来报答恩公的了,所以还望笑纳。”
江三正色道:“行走江湖之人,路见不平,理当拔刀相助,这些钱财我不能要。”
宋婉儿看着江三,柔声问道:“恩公不要钱财,那要什么呢?”
江三对上宋婉儿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
过了许久,江三才开口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宋姑娘好好的,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就够了。”
宋婉儿愣了一下,而后小脸微红,“你、你……”
江三上前一步,同宋婉儿离得极近,“与其说是我救了宋姑娘,其实是宋姑娘让我体会到了人间温情。”
他说:“我自幼父母双亡,行走江湖也是因为无家可归,在遇到宋姑娘之前,从来都没有人那样在乎我的生死……”
“江恩公……”宋婉儿跟他离得太近了,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话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江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原本想留下保护宋姑娘,只是宋公子似乎不太信任我,我想了想还是早些离开为好。只是没想到姑娘会跟到城外来,我……我实在忍不住想问一问:不知在姑娘眼里,是如何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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