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能下地后,就被勒令来向母妃请罪。
他和姜婉清痛哭一通,互相争着认错,姜姝仪很快就心软了。
姜婉清又私下向姐姐抱怨:“陛下罚的太重了,虎毒尚且不食子,竟然能因为几句无忌童言把亲儿子打成这样,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姜姝仪心疼儿子,但也不觉得裴琰有什么错,他是为自己出气,谁怪他狠,自己都不能怪他狠。
姜婉清再一次挑拨不成,只能笑着另起别的话头:“煜儿还小,不懂事,有时候说话不经心了些,姐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等煜儿长大做了太子,站在高位上再回头看时,就知道姐姐的一片苦心了。”
姜姝仪被那个可能的,母慈子孝的场景吸引了。
她开始拭去眼泪,忍住悲伤,把精力都投注在为儿子夺嫡上。
裴煜因为被裴琰责罚,没敢再对姜姝仪不敬,甚至装起了孝顺,早晚请安,看到御花园开了花也会折给母妃。
姜姝仪备受感动,在侍寝时向裴琰夸赞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裴琰敷衍地“嗯”了声,她就又开始旁敲侧击,说裴煜的性子好,对皇兄友善,对父皇母妃孝顺,虽然以前顽皮了些,但顽皮的孩子聪明,以后沉稳了定然堪当大用。
喋喋不休,明明看着他,眼中却只有那个差点害死她的儿子。
裴琰发觉了,好像只有让她在所谓的至亲那里受挫,她才能来乖乖依赖自己。
他没说什么,不给姜姝仪希望,也不让她绝望,似乎对立太子之事还多有诸多顾虑。
于是姜姝仪又将小心思重新放回了他身上。
她变着法子,百般对裴琰撒娇痴缠,然后吹枕边风:“听说大皇子品性不佳,伺候他的宫人常常偷偷流泪,似乎是被欺负了呢。”
裴琰做出冷淡的面色:“果真有此事?”
姜姝仪就来了兴致,开始编造更多。
欺负弟弟,折辱宫人,还曾对父皇语出怨怼,甚至说梦话想要谋反。
总归按她所说,裴琰就该直接打死裴熠这个逆子,不然逆子明天就要造反了。
他一副听进去,心情不好的样子。
姜姝仪就又抱着他轻蹭:“陛下别气坏了身子,臣妾心疼......”
裴琰觉得她半分都不心疼,气自己的就是她。
姜婉清已经在着手整理搜罗姜姝仪这些年的罪证了。
裴琰心里一清二楚,甚至推波助澜,暗中将人证送到她面前。
转眼裴煜就八岁了。
姜姝仪在这两年里疯魔般为裴煜夺嫡铺路,和大皇子明争暗斗已是家常便饭了,她对后宫嫔妃的一切也是杯弓蛇影。
只因一个常在觉得年岁已长,熬在深宫没有出路,对裴琰起了心思,在宫宴上献舞时做出引诱之举,她便又怒又惧,回宫就要吃毒药嫁祸给这个常在,永绝后患。
裴琰没那么多能治病的假死药给她吃,授意太医院那边不许给任何药物后,连着召幸了她几日,明示她绝对不会宠幸旁人,姜姝仪才放弃了这个计划。
姜婉清那边终于准备下手了,裴琰已等得不耐。
已有的罪证她犹嫌不够,恐姐姐有翻身之机,所以干脆让姐姐再犯下个满朝官员都不会袖手旁观的重罪——谋杀皇嗣。
姜婉清鼓动姜姝仪,说陛下只有两个儿子,迟迟不立储定然是在犹豫挑选,只要毒杀了大皇子,陛下只剩下一个儿子,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因为看到了夺嫡的希望,又迟迟没从裴琰口中得个准话,姜姝仪也正焦虑着。
她明白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不止是储位的问题,大皇子被她敌对这么久,只要有上位的那一日,自己,妹妹,还有煜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又一次试探裴琰未果后,姜姝仪决定下手。
那日是皇后生辰宴,几位王妃和公主,以及品阶高的诰命夫人都入宫了。
两个皇嗣自然也都在。
姜姝仪紧张地看着裴熠。
他面前那碟糕点里有剧毒,吃下去就会立时毙命。
她就是明着下毒,不怕被查出来,若裴琰事后要杀她,那就杀吧。
姜姝仪这几年过得越发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不知从何时开始,竟觉得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只要裴琰妹妹,还有儿子都安好
裴熠在拿起糕点时,姜婉清忽然扑过去,打掉了那块白玉糕。
在姜姝仪及众人愕然的视线下,姜婉清在大殿中央跪下,含泪看了姐姐一眼,向上叩首:“皇后娘娘明鉴,妾身实在是受不了良心的煎熬,无法眼睁睁看着姐姐执迷不悟,继续残害大皇子了!”
满殿皆惊,鸦雀无声。
皇后试图压下事情,姜婉清却是早有准备,哭着一股脑把姜姝仪残害嫔妃,祸乱后宫,还意图杀害大皇子的事宣之于众,又说人证物证皆在,求皇后娘娘秉公处置,她身为妹妹,没有劝谏住姐姐,愿意同罪。
姜姝仪那一刻都不是愤怒,而是茫然。
这是......这是她的妹妹吗?
她脑中昏昏沉沉的,像是醉了酒,又像是患了重病,神思不甚清醒。
直到裴煜也站了出来,走到姜婉清身边,面朝皇后跪下:“母后,姨母所言句句属实,儿臣可以作证。”
姜姝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寂静了。
她看着义正言辞的儿子,想起殿内还摆着他上个月送来,已经干枯了的花,荒唐地笑了声。
裴煜因这声笑看向了她,眼中毫无心虚,只有厌恶。
他义正言辞地说皇兄对他一直很好,是她总意图离间他们兄弟,这么多年祸乱后宫不够,如今还要插手前朝,不配居贵妃之位。
姜姝仪只觉得手脚发抖,什么都顾不上了,拂落案上一片杯盏,绝望怒吼:“母妃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你吗!”
此言一出,算是当着参宴宗亲的面承认了,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看到姜婉清用袖子擦眼泪时,嘴角泛起一丝得逞的冷笑。
裴煜还在和她对峙,说她给的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姜姝仪只觉得气血倒流,眼前发黑,在玉珠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这一切,裴琰都在殿门外旁观着。
直到看见姜姝仪晕倒,他才大步走进去,越过战战兢兢跪地请安的众人,走到姜姝仪身边,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姜姝仪脸色很难看。
即便昏迷着,紧蹙的眼角眉梢还是布满了愁苦哀凄。
裴琰不知她有什么苦的。
他什么都赏赐她了,什么都纵着她了,她非要自找苦吃。
不过没关系,从今以后,她便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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