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云尧山的风儿格外喧嚣。
舜月独坐山巅,秀发迎风扬起,口中念念有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不远处龙卫和耿明面面相觑。陛下已经在这里吹了一个多时辰冷风了,贤妃娘娘怎么还没出现,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陛下,山巅风大。您先下来加件衣裳。”龙卫抱着一件紫金衣袍劝道。
“美人让朕醒醒脑子,朕便在此吹吹风把脑子里的水风干。”舜月不为所动。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声雷鸣,紧接着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
舜月目光一凛,纵身从山巅跳了下来。若是被雨淋透,脑子里的水岂不是更多。既然卖惨不管用,她决定直接出击,这种事情她更在行。
舜月径直向云夕居住的庭院而来,半路碰到沐瑶和几名抬着箱子的云尧山弟子。云尧山弟子们见到舜月,立刻放下箱子就要行礼。
舜月手微抬道:“免礼。”说着就要继续前进。
沐瑶站起身,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连忙主动解释道:“这是今日寄给大师兄的书信。刚刚从山下搬上来。”
舜月的脚步一顿,她侧目瞥一眼一旁的箱子,轻轻笑道:“那可要好好收藏。”
说完,她神情不为所动继续向前走去,留下沐瑶一个人颇有点尴尬。
“小师妹,你不是说对大师兄死心了吗?”一名师兄看不下去问道。
沐瑶闻言,眼眶一红,跺了跺脚道:“我就是酸!”说完一溜烟跑了。
“酸?让七师兄午饭多做点甜的。”一人微微叹气道。
“甜食如何下饭,不若多做辣些。”另一人建议道。
众人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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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月疾步来到云夕庭院,抬头一看院门紧闭。她回头对身后的龙卫等人摆摆手:“离远点。”
龙卫连退数步,舜月还不满意继续摆手让他退后。
“陛下,再退,卑职等人如何保护您的安全。”龙卫苦着脸。
舜月眉头微蹙了下,收回手推开院门走进去。
庭院内,云夕正在练剑。他抬眸一见舜月,立刻收剑入鞘转身向屋内走去。
舜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云夕眼眸微凝:“我已经给了你答复,带着你的人和东西离开云尧山。”
“我也已经拒绝了你的答复。”舜月毫无道理应道。
云夕冷眸一寒:“你以为你是皇帝便可以任意妄为,想要什么便会得到什么吗?”
“没错!”舜月理直气壮道。
庭院外,龙卫听着里面传来的激烈争吵声,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他真怕过一会从庭院里飞出一道血溅在他身上。
“大将军,你说,这件事最后会如何收场?”龙卫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耿明。
耿明冷笑了一下道:“如何收场?那要看陛下想怎样收场?”
龙卫撇了撇嘴道:“我看贤妃娘娘这次态度十分坚决,不会那么轻易顺从陛下的心意。”
耿明用看白痴的目光望向龙卫提醒道:“你觉得陛下会轻易放弃?”
龙卫不解问道:“不然还要如何,将贤妃娘娘打晕绑回宫中吗?”
他瞧了瞧周围,压低声音说道:“你也知道,陛下自从去年除夕国宴之后,一夕之间,武功飞速退步,大不如前。陛下现在打不打得过贤妃娘娘尚未可知,反正就凭我们二人根本不是贤妃娘娘的对手。”
耿明的眼眸骤然沉下来。他也环视了一圈周围,偏过头小声说道:“云尧山上上下下有三百零七人,马一百五十八匹,鸡一千只……”
龙卫突然听到耿明开始报云尧山的家产,感到莫名其妙。
“……金鱼三千条。”耿明终于报完,眼眸掠过一道寒光,“若是你的三千禁军不够,我的五万大军即刻飞奔而至。”
龙卫心中咯噔一下,他顿时明白了耿明的意思,不由抬高了声音:“人质?这未免太卑鄙了。”
耿明白了他一眼,沉声道:“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陛下不会这么做。”龙卫斩钉截铁道。
耿明看着他如此确信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说道:“你每日在陛下身边应该比谁都了解陛下。怎么还会说出这种话。”
“陛下从不强人所难。”龙卫的声音莫名没了几分底气。
耿明锐利的目光盯着紧闭的院门,神情凝重道:“除了上官微,伙同忠亲王谋逆的那些人是什么下场,你我都清楚。”
“叛上作乱,他们那是罪有应得。”龙卫不屑道。
耿明扬眉问道:“可是,你见陛下下达判决之时皱过眉吗?太宰拿出先皇赐予的免死金牌,陛下随手就给扔到火炉里焚了。”
耿明想到除夕国宴之上,西河和南岭双壁统帅铁青的脸色,心中一凛。
他们武将最崇拜的便是战场之上杀伐果断的将领,在他心中现在的陛下便是如此。
不,陛下或许一直便是如此。只是,她以前一直在隐藏,当她真正决心担负这个天下的时候则显出了真正的面目。只是单纯的良善之辈,绝对无法成为一个好的君王。
龙卫沉默了良久,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贤妃娘娘对陛下来说是特别的,陛下不会这么对他。”
耿明深吸一口气道:“人心复杂,常常连自己都不清楚。陛下会怎么做,身为臣子我们能做的唯有谨遵君命。”
庭院内。
云夕面对舜月眉头深锁,他紧抿唇,好一会冷冷看她一眼,一言不发掠过舜月走进房门。
舜月的心一紧,刚刚美人的那一眼似乎有些怨念。她不由愣坐在地上,神情有些呆滞。
“云夕,你当真不同我回宫吗?”舜月低头望着地面。
房中,云夕背靠在房门上,眼眸微动。
“陛下请回吧。”
舜月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有些凄苦的笑容,缓缓起身。
良久,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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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十日的激烈交战,云尧山血流十里,伤亡无数,皇帝终于把江湖第一美人,云尧山大弟子云夕抢到手中,从此美人在怀,每日酒池肉林。”看台上说书人眉飞色舞讲述这一段往事。
台下坐着的青悠然脸色微怒。甘乐安抚道:“别听他们胡说。”
青悠然因为愤怒脸上涨红道:“妄议国事,该杀。”
甘乐笑了笑。
一旁突然有人对看台上的说书人插话问道:“那么当今太子殿下是江湖第一美人之子吗?”
“咦?不是说是太子殿下和左大臣极为亲近,有父子相吗?”另一桌听众说出自己听来的传言。
“哼,左大臣只是太子之师。偷偷告诉你们,我有亲戚在宫中当差,他可是亲眼看到陛下和南梧国的那名皇子使者打情骂俏的场面。”又有人不甘示弱,说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你们那都是捕风捉影。我可听说了,前两日太子殿下受伤,神医门门主心急火燎赶来,心疼地不像样子,还当场训斥了皇帝陛下。”角落又一人低声说道。
“神医门前一任门主在忠亲王谋逆之后,便应招入宫,现在待遇极佳。难道太子殿下的生父真的是那甘门主?”
一时间,酒楼内议论纷纷。
甘乐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青悠然忍住笑安抚道:“别听他们胡说。”
“妄议后宫,该杀。”甘乐怒道。
“太子殿下的伤怎么样了?”青悠然换了个话题。
甘乐深呼吸一口气,皱了下眉答道:“没有大碍,只是过于劳累。那么小的孩子,舜月竟然开始让人教他为君之道。我看她是真的疯了。”
“有贤妃娘娘的下落吗?”青悠然眼眸幽暗问道。
甘乐摇了摇头:“他不在云尧山。舜月也不知他在哪里。”
“陛下没派人去找?”青悠然有些惊讶。
“她现在眼中只有太子殿下。”甘乐眼眸暗了下。
他这一次进宫特意问了舜月,舜月听到云夕依然毫无消息,脸上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似乎是真的早已放下。
“贤妃娘娘还在对陛下当年所做的事情生气吧。”青悠然猜测道。
甘乐冷笑一声,语气不悦道:“生气?舜月可是带着聘礼去云尧山求亲了。他还要她怎样?让她放弃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天下陪他在云尧山每日砍柴吗?”
“我说的是太子殿下的事。”青悠然纠正道。
甘乐怔了下,神情顿时复杂起来:“舜赤国需要储君,舜月是皇帝,孕育太子理所当然。”
虽然他口中如此为舜月开脱,手却不由颤抖起来。
喧嚣的酒楼之上,一个白衣翩翩的人寒风中独立。
他的目光遥遥望向远处巍峨的宫墙。
四年前,自他离开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回来。
三年前,舜月从云尧山离开后,云夕很长时间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当新年来临之际,传来宫中陛下早产诞下太子的喜讯。
江湖中有传言太子殿下是他的血脉,云夕却很清楚并非如此。
他感到再也无法忍受。明明是自己拒绝了她,为何自己的心会那么痛。
云夕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这两年,他一直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浪迹天涯,想让时间淡化一切。
结果,时间将他重新带回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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