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的视线从皇宫的方向落在不远处一个幽暗的巷子里。巷子里一个手拿二胡的瞎子正在慢慢行走。他虽然看不见，却完美避开了脚下的水坑。

江湖杀手排行榜第一名，屈行一。

若不是云夕路过神剑山庄之时遇到他，一路跟踪至此，他怎么都无法将视野中的瞎子和屈行一联系在一起。

而云夕跟踪他的理由很简单，屈行一的身上有一张宫中禁军才有的腰牌。屈行一从神剑山庄一路来到京都，因为他要杀的人在京都，在皇宫，或许便是是那御座之上的人。

云夕清冷的眼眸顺着巷子向前望去，目光突然一凛。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珍馐味。视野中屈行一的脚步突然加快了，似乎心情有些迫不及待。

云夕心中一颤，不及细想，连忙加快脚步先他一步赶至珍馐味。他从珍馐味对面的屋檐之上飞掠而过，视野的一角冷不丁出现一个熟悉的倩影。

云夕的身体顿时僵住，缓缓回头望去。

舜月。

她在这里。

她在笑，宠溺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严厉。

她伸出手向对面揉去。

云夕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前方望去，顿时身心犹如落入冰窖之中。

舜月的对面坐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孩童一脸开心地模样在说些什么。

她已经有了孩子。

云夕的心中顿时一片乱糟糟。听到传言是一回事，自己亲眼所见受到的打击远远比传言沉重。

云夕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曾经自己提起过两人的孩子，被舜月一口拒绝。

云夕脚步踉跄便想离开，目光一瞥却看到屈行一在向珍馐味的楼上走去。他的目光所望的正是舜月所在的房间。

云夕手指不由握紧。

屈行一虽然武功不错，有龙卫和耿明在，舜月不会有事。

云夕在心中自言自语。他的目光在舜月周围寻找了一番，却没有看到龙卫和耿明的身影。他这才想起耿明早在三年前便晋升为大将军。统领一方兵马。

云夕握剑的手紧握剑鞘。

舜月的武功很高，屈行一不是她的对手。

云夕如此想着，目光瞥到一旁单纯天真的孩子身上。舜月现在不是一个人。

云夕眸色暗了暗，身形一掠，来到距离顺风所在的地方更近一些的地方。在这里，他听清了里面的谈话。

“甘乐说了让你好好休养。这几日，你好好玩耍一番，不必同左大臣学习。”舜月淡淡道。

“母皇，你真好！”太子殿下天真笑着。

舜月微微笑了下，目光瞥到从楼梯上走过来的瞎子身上。

“母皇，那是什么？”太子殿下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屈行一手中的二胡。

舜月嘴角弯了弯道：“你若是想听，便喊他过来拉上一曲。”

“老爷爷！”太子殿下向屈行一唤道。

屈行一脑袋转了转，摸索着向两人走来。

太子殿下瞧着他没有光芒的眼睛顿时明白了什么，飞快站起身向屈行一奔去。

舜月静静望着这一切，没有动。

云夕动了。他一只手一把将太子殿下抱在怀中，另一只手中长剑出鞘，深深刺入屈行一手中的二胡，弦崩断。

“他是杀手。”云夕抱着太子殿下回到舜月身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

舜月微微茫然了一下，淡淡答道：“我知道。”

云夕一怔。

就在这时，屈行一看着手中毁于剑下的二胡，哭丧着脸道：“门主，我好容易完成任务回来禀告，不带这么吓人的。”

刚刚若不是自己反应快，那一剑肯定已经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君月门由朕创办之事流传出去后，委托日渐减少。所以，他们现在表面上都单独接单。”舜月淡淡解释道。

屈行一眼中带着惧意，从云夕身边绕过去，走到舜月身边，掏出一张纸：“这是神剑山庄委托刺杀陛下的书信。”

舜月扫了一眼，淡笑道：“三年九次刺杀，神剑山庄竟然还未死心。”

云夕闻言，眼眸一凛问道：“你因何得罪了神剑山庄？”

舜月抬眸看向他，却看到他怀中的太子殿下仰头望着云夕一副看呆了的模样。

舜月眼眸一凝，厉声道：“下来。”

云夕一怔，低头看到孩子痴呆的模样，将他放了下来。

“母皇，这个叔叔真好看。”太子殿下欢喜道。

舜月的眼眸中却没有喜色，她坐回椅子上，喊道：“小脑斧。”

角落，现出一个人来。三年时间，少年的神情显得成熟不少。

“带太子殿下去他父亲身边。”舜月命令道。

云夕闻言，眼眸流光掠过，握剑的手紧了紧。如果之前他还心存一丝幻想，此时所有幻想都变成了可悲的嘲笑。

太子殿下欣喜问道：“母皇，我可以去看父亲他们吗？”

舜月露出笑容道：“朕说过，这几日你可以好好玩耍。在那边住几日也无妨。”

太子殿下一下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

屈行一见小脑斧背着太子殿下要走，也跟在后面溜了出去。

房间中便只剩下，舜月和云夕。

舜月自斟自饮，什么也没说。

云夕也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走。

他的理智告诉他，她现在有孩子，还有男人，她已经不需要他了。可是，情感却无法让他挪动脚步。

“恭喜你。”云夕生硬说出一句。

舜月端着酒杯的手一滞，轻笑问道：“恭喜什么？”

恭喜她有了孩子，还是恭喜她有了别的男人。那个男人是谁？魔霄羽还是上官飞扬，亦或是其他人。

云夕的大脑渐渐不受控制。

“你来京都做什么？”舜月望着云夕铁青的脸，质问道。

“路过。”云夕感觉自己有些无法呼吸，不由用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为什么这里会这么痛呢。

舜月一口饮尽杯中酒，还要再斟的时候，发现酒壶空了。

“拿酒来。”舜月重重把酒杯放回桌上，大声喊道。

云夕回头望去，发现她脸色泛红，眼神开始迷离。他走过去将酒杯从她手中拿开，眉头微蹙道：“你醉了，别喝了。”

“走开。”

舜月将云夕向一旁推去，没推动，自己反而向后倾倒。云夕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揽住，舜月便酥软倒在了他的怀中。

楼梯上传来蹬蹬瞪上楼的脚步声。

云夕眼眸微微暗了下，将舜月抱起，从窗户飞跃而去。

**

京都，太史令府。

冷清的后院，小脑斧刚刚把太子殿下从肩上放下来。太子殿下便高声喊道：“父亲，娘亲……”

不一会，从屋内疾步走出一个打着赤膊的女子：“陛下到了吗？”

大爷的目光掠过太子殿下和小脑斧没看到想看的人影，这才低头问道：“陛下不是说今日会过来吗？”

太子殿下的嘴巴立刻嘟了起来，他目光一转看到司马卿从一旁的厨房内钻出来，一下子跑过去扑到司马卿的怀中，委屈道：“父亲，娘亲只想母皇陛下，不想孩儿。”

大爷咂舌道：“怎么会，我不过是想找陛下算下账。虽然陛下是门主，公器私用，让门下杀手五湖四海帮她找人，也是要付钱的。”

一旁的小脑斧闻言，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上道：“这是陛下嘱咐的。”

大爷毫不客气接过来，拍着小脑斧的脑袋道：“还是你小子懂事。今天我家夫君下厨，你有口福了。”

司马卿此时也好奇问道：“陛下是有事耽搁了吗？”

他怀中的太子殿下立刻抢答道：“母皇和一个很好看的叔叔在一起，比师父和羽叔叔都好看。”

“咦？”大爷和司马卿的目光齐齐望向小脑斧。

小脑斧脊背一凉，连忙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

热。

无法呼吸。

心脏跳得好快。

舜月躺在床榻上忍受醉酒带来的难受，身体翻滚。

云夕润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舜月感受到头顶的凉意，缓缓呼出一口气，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云夕抬手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红通通的脸颊上。她的身上冒出一层热汗，将里面的衬衣浸湿，隐约露出显出身体的曲线。

云夕立刻转过头去，闭上眼睛。

她现在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他只是她的过去，已经没有资格再进入她的未来。

云夕心思念及这里，再睁开双眸，眼中一片死灰。

“咳咳。”舜月突然轻咳出声。

云夕连忙回头轻拍她的后背，端起一杯温水送到她的嘴边，柔声道：“漱漱口，舒服一点。”

舜月茫然张开喝起来，却又是一阵轻咳，大半的水落在她的身上。

云夕拧干毛巾，抬手替她擦拭衣服身上的水。突然，他的动作一滞，眼睛死死盯着舜月脖颈下浸湿的一处。青紫色的痕迹，就像当年自己和舜月在一起时一样。

一阵钻心刺痛袭来，云夕垂下头，避开视线。

没错，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有了别人的孩子。那么，自然和那人有过夫妻之实。

一阵血腥味在云夕的口腔蔓延，他这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唇瓣。

“他比我好吗？”云夕低语出声的时候，连自己都吃惊。

他猛地站起身，打开房门，径直走出门外。门外传来接连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夜风从敞开的房门吹进来，将舜月的酒吹醒了几分，她裹了裹身上的被褥，没有睁开眼睛埋头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