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瞬间拧紧,胸腔位置好像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
——朕可以瞬间让你无家可归,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干冷的风吹拂过脸颊,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在心底蔓延开来。
……
“陛下,当务之急得赶紧调兵护驾。”
“不,来不及了,以摄政王现在的兵力,我们绝对撑不到救兵过来,还是先让陛下回京,我们能拖多久是多久。”
“起码要拖半个月,不然青虎关被摄政王占领,即便陛下回了京,一样于事无补。”
下面讨论的很激烈,而我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因为我手里捏着一份段无极亲笔写的书信。
这封信是我刚刚收到的,按照时间来推算应该是在我离开北狄大营后没多久他派人送过来的。
信很简单,仅有一句话。
——江山为聘,臣不算食言。
许是沉默的时间过长,将士们逐渐安静下来,惴惴不安的打量着我。
“陛下?陛下?”有人小心翼翼的叫了几声。
我好像从梦中被叫醒般的抬起头,一脸的茫然。
“什么事?”
众人愕然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陛下,末将们提的意见,您怎么看?”
我惶然想起他们刚刚讨论的内容……
“朕哪里都不会去的。”我缓缓站起来,目光坚毅的望着下面的脸孔,一字一句道。
“陛下——”开口的是北寒轩,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着急的神色。
“北寒轩,这场仗,你有几分胜算?”纵然没想过有朝一日真的跟段无极战场上一见高下,可事情都发生了,我是国君,决定着整个国家的命脉,我不能将西凉一同拽下地狱。
“若他强攻,一分都没有!”
我拧紧了眉头:“为何?”
“且不说北狄兵力如何,光从气势上,咱们注定输了!”北寒轩笃定道。
他没有说太多,但我心里清楚北寒轩所说的‘气势’是什么,任何人都不会放过一个摧毁自己家园的仇人。
我苦笑着扶住额头:“输定了也要打。”
“所以陛下必须想清楚,这仗可能要打很久。”
心被拧的生疼,痛得我连呼吸都困难。
“多久?”
“也许是一辈子!”
一辈子与段无极为敌,想想都觉得害怕。可又不能认输,一旦认输,西凉就完了。
“传令下去,调遣西凉所有兵力,限期半月全部抵达青虎关,凡会带兵打仗的侯爵,都统统滚过来,还有,让李清容亲自押送粮草……朝中三品以上的也都滚过来。”
“是!”
命令下达完之后,我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当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毫无预兆的涌出来,那封信被我紧紧的攥在手里。
未来的十五天之内,北狄那边一点动静都不曾有,而我们这边几乎每天都要炸一次。
在朝的重臣日夜兼程的赶到青虎关,并且用最短的时间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难得一见的场景出现了。
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毕善,因为整个祸端都因他一人而起,若想暂时平息北狄的怒火,必须将毕善的人头送过去。
“陛下,此事要尽快决定,否则拖久了会坏事的。”
“毕善素日里目中无人,若不杀他,难以平民愤。”
“陛下,杀一人可保天下啊。”
我懂他们说的,因为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乎,只好用毕善的一颗人头做为道歉的诚意。
“废物,朕让你们过来就是说这个的吗?”我猛地站起来,怒不可及的指着他们,明明都长了一张精忠报国的脸,可偏偏让人喜欢不起来。
我当然晓得杀了毕善兴许会让眼前的局势稍微好转,可是……我做不到用毕善的人头去安抚段无极,况且,一颗人头也安抚不了他什么。
对于毕善,纵然他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我依旧没有恨过他,甚至还有些愧疚。
他是为了我才会这么做的,这个黑锅不应该由他背。
可我还是低估了那群废物。
见我不愿意接受这个提议,居然集体跪下来,若不杀毕善,他们就跪到死。
这里头竟还有毕喜。
“陛下,是臣教导无方,导致逆子闯下弥天大祸,还请陛下看在毕家列祖列宗的颜面,给那个畜生留个全尸!”说完,重重的朝我叩首。
……
见血封喉的酒已经准备好,只等我一道圣旨。
关外三十里,北狄军队蠢蠢欲动,而我们的援军还有五日才能全部抵达。
眼下情势千钧一发。
为了西凉,为了一线生机……
老严站在我的背后,努力的压抑着哭音:“陛下,奴才知道您心疼毕尚书,可他这回真的……”
“老严,朕想亲自送他走。”
老严哽咽了一声,惊悚不已:“陛下?”
如果毕善终究要死,那么也只可以死在我的手里,他骨子里是骄傲的,纵然是毒酒,也需要一个身份相对高贵的人端给他,不然他会不高兴的。
哐当,地牢的门打开,老严端着一壶酒小心翼翼的站在我身后。
“毕尚书,陛下来看你了。”
毕善负手站在牢房的阴暗处,听见声音他缓缓转过身,烛火勾勒出他修长的线条,如同山水画一样,浓是浓,淡是淡,眼神飘忽而又专注。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朝老严挥了挥手,老严立刻看懂了,放下酒壶退出了地牢。
“坐吧!”我撩起衣袍坐在了离他不远的木椅上。
毕善没有坐下,而是朝我走过来,然后轻松的将那壶酒拎在了手里,我的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喝下去会痛吗?”他挑眉看我。
喉头有些干涩,我偏过头,强装冷静:“太医说,不会太多痛苦。”
“那就好,若一时半会死不掉,臣可吃不起那个苦头。”说完洒脱的拔开瓶盖。
“毕善——”我急忙唤住他。
“嗯?”他动作一顿,好奇的望着我。
“对不起。”
毕善捏着酒壶望了望我,忽然笑起来:“对不起什么?”
“你是为了朕……”
“错了,我是为了我自己。”毕善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一惊。
不等我说话,毕善兀自道:“不怕坦白告诉陛下,即便段无极没有掳走你,我也一样会这么干。”
我更加惊悚了。
“为什么?”
“因为我嫉妒!”他收起笑容,难得一本正经。
彼时彼刻,我犹如被雷劈中,浑身动弹不得。
毕善会嫉妒?
“我毕善文韬武略,有哪一样比不过段无极?凭什么他当了凤君,而我始终只能是侧君?”
在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我竟然无言以对。
“这口气憋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撒出来了。”说完,毕善低头看了看那壶酒,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丰润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到衣领中。
狂妄的姿态跟他在朝上没有半分区别。
很快的喝完之后,他有些孩子气的将酒壶丢到一旁,然后找了一个位置迎接死亡的到来。
许是喝的太猛,毕善逐渐露出些许醉意。
“凤阮,我死后你可以鞭尸,但绝对不可以把我的头砍下来,我怕疼。”他喃喃的说着,语气单纯到令人心酸。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