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已是隆冬。
荒原之上,寒冷入骨,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地上扒附着衰草,挂着白茫茫的寒霜,遥遥望去,霜白凄冷的旷野连绵不绝,了无生机。
这样一片荒野之中,听见一阵急促地梭梭声,像是什么动物踩着枯草奔跑。
寒冬里,一无遮拦的原野上,什么动物才会不顾危险出没呢?
寒夜深沉,月光惨淡,只听声响,看不分明。
那快速掠过的黑影可是哪一种动物?
体型不小,难道是山中饿狼?
万籁俱静,除了奔踏过荒草的脚步声外,竟还能听见沉重地喘息声。
若是经验老道的猎人在此,定会艺高人胆大,二话不说追踪上去。
当然,恐怕冷不防听到一声女子娇嗔,老猎人也会吓得一个激灵。夜深荒野,难道不是成了精的狐狸变个美人魅惑人?
“我……跑不动了…….”
……
“你等等我啊…….”
……
“莽夫!坏人!……”
……
“哎呦……”
周世终于忍受不了,停下脚步,回头斥责:“此刻不是娇气的时候!”
安宁摔倒在地,双手双脚疼得厉害,再听见周世冷冰冰一句斥责,顿时满心委屈,两眼泪忍也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周世见安宁哭了,叹一口气,无奈折返回来,口中抱怨:“女子就是麻烦。”
说着,周世提起安宁一只手臂,将她拉起来:“咱们不能停,山匪就在不远,要是被他们追上,就危险了。”
安宁也知这个道理,强忍住疼痛,坚持站立起来。
哪知,周世刚一放手,就听见安宁“哎呦”一声,跌坐回地上。
“又怎么了?”
周世俯身查看。
只见安宁跌坐地上,双手捂住右脚,满面痛苦。
周世干脆撩开安宁裙子,将她右脚捞进大掌中。
安宁羞怒欲骂,忽,脚上一凉,竟是他一把将她鞋袜脱了去。
冰冷的空气侵袭着她的肌肤,激起一层疹栗,从她的脚踝往上蔓延,她的小腿、大腿,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安宁想要缩回脚来,却被周世一把握住。
“别动!”周世粗糙的手指在安宁的脚踝上抚摸着。
安宁觉得他的每一下触摸都在她的肌肤上点起一簇火焰,将她烧得口干舌燥,喘不过气来。
她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想要出声阻止,一张口却是一声淫魅暗哑的低吟,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安宁只得死死闭住嘴巴,唯恐羞人的呻吟溢出口唇。
周世将安宁的脚踝摸了遍,抬头看她:“忍住!”
“什么?……啊……”安宁呼痛出声。
“好了。”周世轻轻将安宁的脚放下,帮她穿上鞋袜:“没想到,你倒挺能忍,骨头都错位了。放心,我刚刚帮你正好了。”
周世站起身来,眺望一番。
“咱们也跑了半夜了,想来那帮山匪也不会穷追不舍,咱们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周世将公主紧紧背在背上,又腾出一只手,扶住安宁。
就这样艰难行走,他们终于在黎明时分走到了一个村落。
他们从村中走过,所见院落大多荒废,没有住人,甚至有的房屋半拉房顶都坍塌下来,就算有人居住的,也都是四壁颓破,四面透风。
周世只得带着公主、安宁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村尾了,他们才看见一所房屋,勉强算得完善,院子围墙完整,似是刚刚修葺过。
周世停下脚步,打量片刻,再看一看后背之上公主沉睡不醒,身旁安宁脚步踉跄,他们实在是需要一个地方休息片刻了。
周世说道:“我们就去此户借宿吧。”
安宁点一点头。
周世上前拍门:“有人在家吗?”
只听屋内一阵窸窣,却不听应答。
周世再问:“家中有人吗?”
依旧无人回答。
安宁上前询问:“我们是过路之人,想借宿休息片刻,还请行个方便。”
屋内传出压抑的脚步声,似乎那户人家正惊恐躲避起来。
周世不耐,一脚踹开了院门。
简陋的门板撞击在土墙上,在黎明的寂静中发出钝响。
屋内传出小儿啼哭,还有老妪、幼子呜咽哭声。
安宁瞪了周世一眼,低骂一句:“莽夫!”
安宁扬声说道:“你们莫怕,我们只是过路人,不是坏人。你们若肯让我们借宿一日,一定重金酬谢。”
等了片刻,只听屋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人影怯怯走了出来。
黎明昏暗,双方看不分明。
等了片刻,周世与安宁才看清,走出之人是一位农妇。
农妇也才看清,敲门之人是一男一女,果真像是寻常路人。
农妇壮着胆子迎前两步,忽然惊叫一声。
“她是怎么了?病了吗?”
原来农妇看见周世背上还背着一人,立即迎上来,伸手往公主的额头一摸。
“哎呦,烧得滚烫!快进屋!”
农妇赶忙将周世等人让进屋子,手脚麻利收拾出床铺,口中吩咐着:“虎子,去烧火。丫头,把最厚的铺盖拿过来。娘,您别冻着了,带着小三子去睡。”
说话间,农妇就收拾出一张干净床铺。她回头催促:“还愣着干嘛,赶快让她躺下啊!”
周世与安宁赶紧将公主放置到床上。
这才发现,公主额头滚烫,身体冰凉,竟是高热到神志不清了。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将一个炭盆放近床榻,一个三岁多的女娃娃踉踉跄跄抱着一床厚被子走来。
农妇接过被子,盖在公主的身上,将炭盆往床边放一放。她顺手擦了一把女娃娃吸溜的鼻涕,抹干净小男孩脸上的炭灰,说道:“好孩子,去跟奶奶睡吧。”
两个孩子却不肯走,呆呆缩在炭盆旁边。
农妇不好意思笑笑:“平日里舍不得烧,孩子们贪暖和。”
安宁早扑到公主床边。
摸着公主滚烫的额头,吓得她泪水直流,不住念叨:“都怪我,我早知道她生了病,还一路上忽略了……我该死……”
周世亦是焦急不安,探头查看。
长平公主沉寂昏睡着,气息轻微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周世懊恼不已,他背着她这样久,竟没有察觉背上之人气息微弱、浑身冰冷。身为习武之人,这样的过错岂能原谅?
农妇不管周世与安宁的懊悔,将他们推开,将公主的外衣脱去:“这衣服都结了霜了,得赶快脱掉。”
周世不由转身回避。
农妇责怪一声:“还往哪里去?快去灶房给你媳妇儿烧热水去!”
周世一愣,安宁亦是一愣。
周世只觉得心跳紊乱,连呼吸都焦灼急促起来。
安宁心中一紧,望向周世。
只见周世素来古板严肃的面庞上竟一分红意,他局促望一眼公主又不敢多看,匆匆转身而出。
安宁一句“不是”就咽在了喉中,她心中不知为何竟像浸在了陈醋中,酸涩不已。她不敢多想,一心照料着公主。
灾荒之年,又是贫瘠村落,自然没有医药。全凭着一碗一碗热姜汤灌进去,一盆一盆热水擦身,整整两日后,长平公主终于退了热。
第三日清晨,长平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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