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话分两说。
长平公主一行离了县城,向着河南府而去。
尘烟滚滚,大道萧条,树木枯竭,黄邙绵延。
刚刚埋葬了丫头,众人均是心情低落。
周世沉默赶着马车。
马车内,一向最爱说笑的安宁也垂头丧气。
安宁看着沉睡中的明虎,叹一口气:“好可怜的孩子。”
说着,安宁伸出手去,抚摸下虎子的额头。
睡梦中,小明虎紧皱了眉。
五岁的孩童,天真稚气的面庞上却是紧绷的神情,叫人忍不住心疼。
明虎小小的手紧紧拉住长平公主的手,就这样挨在长平公主身边睡着。
期间,长平公主想要把手抽出来,让他躺下休息,可手一动明虎就紧张地攥紧手指。无奈,只有等他睡熟了再说。
“公主,让奴婢来抱虎子吧。”安宁说道。
长平公主点了点头。
安宁伸手来抱明虎。可是,明虎的小手已然不肯放松。
安宁用了力气,将明虎的手拉开。
瞬间,明虎急促挣扎起来.他小小的手在空中乱抓,两条腿蹬踹着,口中嗬嗬的呼喊,小脸纠结紧皱,仿佛身陷梦魇却无力挣脱!
安宁几乎抱不住挣扎的明虎。
周世听见声响,一把掀开车帘:“怎么了?”
他看见明虎在安宁怀中拼命挣扎。
而安宁被明虎拽乱了头发,抓红了脸颊,急得快要哭出来。
“周世,你还愣着干嘛,快来帮我。”安宁急呼。
周世欺身上前。奈何车厢太过狭小,安宁又是个女子,周世是干着急不知从何着手。
紧急中,长平公主抓住明虎的手,焦急安慰:“明虎,别怕。”
令人惊奇的是,明虎一抓住长平公主的手,就立即平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即是惊讶又是感叹。
安宁忧虑:“虎子这样离不得公主,可怎么办啊?公主不能一直不休息啊。”
长平公主心中震撼。她的兄弟姐妹不少,又有哪一个与她有这样亲厚感情?只有年幼的昭仁,与她亲近。
想起昭仁,长平公主不由想起五凤楼前火焚沈妃的惨烈场景,当时,昭仁也是这般无助哭喊,可她的哥哥、姐姐们,却个个明哲保身,没有一个敢帮她求情。
明虎多像昭仁啊。
那时,她没能保护昭仁,那么此刻,就让她来保护明虎吧!
长平公主将明虎接到怀中,柔声说道:“没关系,就让他好好睡吧。”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马嘶,周世纵身而出。
就只听周世喝一句:“驾!”
马车飞快奔跑起来。
车厢猛烈颠簸。
安宁紧紧扶住长平公主,高声问道:“周世,怎么了?”
呼啸的寒风从车厢的缝隙中刮进来,仿佛野兽尖利的嚎叫,又像锋利的刀刃,割在脸上、手上,刀刀疼痛!
周世的声音,淹没在风声和马嘶当中。
“护好公主!”
车帘随着马车的奔驰,上下翻飞。
透过飞舞的车帘,长平公主看见,数十个劲装神秘人骑着骏马已经追赶上来。
为首之人,身穿藏青色劲装,腰间悬挂雪亮利剑。清冷的日光照耀在银亮的剑鞘之上,反射出一道银芒,晃向长平公主的双目。
长平公主微微闭眼。
神秘人的面目变得模糊,他似乎高声呼喊,“停下……吾乃……晋豫……陈……”
周世用力抽打马臀,马儿吃痛,再次加速,暂时将追兵抛在其后。
周世驾着马车疯狂奔驰。
数十神秘人紧追不舍!
马车最终还是慢了下来。
田见秀给自己准备的马匹不过就是乡野寻常拉车的马,跑着这么久,已经是马儿最大的限度了。
无论周世再怎样疯狂挥鞭,马儿还是一点一点慢了下来。最终马儿哀嘶一声,前腿一软,折倒在地。
马身奔跑的趋势无法消减,马儿在地上整个翻转过去。咔吧一声,马颈就此折断。
周世从车辕上翻滚出去,被地面粗粝的砂石划破了脸面和手掌。
他稳住身形,立即抬头查看车厢情况。
车厢由于惯力往前冲去。
此处,正是邙山之中。
邙山,山连山,岭接岭,北依黄河,九曲十弯,沟壑连绵。
他们原在山间奔逃,不知何时,奔上岭脊!
此刻,车厢冲去的方向,正是山岭的断崖!
周世心惊胆战,当即飞扑出去,双手紧抓住车厢后架。
车厢顺着山坡越冲越快,周世被拖行其后。
车厢内,长平公主和安宁被撞得晕头转向,此刻方才发觉危急处境。
安宁惊恐大叫:“周世,快救我们!”
周世咬紧牙关,双臂鼓荡起全部力气,那衣袖在劈啪声中寸寸爆裂!
即便如此,车厢还是势不可挡地往前冲去,眼看就要冲下断崖。
长平公主心生恐惧绝望。霎那间,她的头脑中转过无数身影、片段……
有父王,疼爱她的父王,却听信术士之言,亲手将她送往危险;
有母后,表面待她亲厚温和,实际却冷淡疏离;
有淑仪郡主,自小与她亲如亲生姐妹,却在她离京之时,连相送都不敢相送;
……
所有她最亲近的人,在面临抉择时,都抛弃了她。
长平公主心中一片空洞,就这样死去吧……
这时,明虎在她的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不!她还有生死追随的安宁,有舍命守护的周世,还有怀中这个对她依赖对她信任的明虎!
长平公主振作起来。
她一手抱住明虎,一手拉住安宁,扬声高喊:“周世,你放手!我们跳车!”
没有听到周世的回答。
长平公主推开车门。
地面在她眼前飞快后退。
她顾不上害怕,顾不上找寻平缓地段。她抱紧明虎,拉紧安宁,颤抖却坚强说道:“闭上眼睛,我数一二三,就跳!”
“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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