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群贼刚刚吃罢早饭,乔盖勇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张博渊等人赶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黑风港。。
这黑风港其实是海盗们出海、藏船的一个隐蔽港口,官府并未为其登记造册。可在江湖上,这黑风港却久副盛名。乔盖勇穷三年之功,把海边石崖下的一处天然山洞扩大改修,里面已经能容纳七条大船。此刻,周昊然已除出了自己脸上的伪装,正懒洋洋地躺在藏船山洞上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晒着太阳。
过了一会儿,太阳完全升了起来,刺眼的阳光逼得他不得不坐起身子。他轻轻地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手抚着那顶副将的头盔,不禁想起了当年前燕皇帝慕容皝引军踏冰跨海而行,攻打背叛了自己的弟弟,那是何等的气概!不由吟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哈哈哈!”话音刚落,就听马蹄声响,有人长啸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周昊然!”
周昊然背对着众人,不耐烦地说:“张博渊,你烦不烦?这么美的景致你也忍心来破坏,真是有伤大雅!”说着,他转过身来,见对面树林外站着六十多名劲装结束的汉子,个个手里都提着兵刃。他将目光停在一个黑大汉脸上,说道:“这不是昆仑华师伯的门徒黑师兄么?怎么你也入了绿林道?你不会就是那个传闻中的黑三吧?”那黑三的嘴唇动了动,并未开口说话。
张博渊嘴角挂着阴险的笑,问道:“周三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也不事先和兄弟我打个招呼。”周昊然呵呵一笑,道:“我就是来看看风景,听说你也来沧州了,就特别想见见你!”张博渊心里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沧州了?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昊然一愣,对乔盖勇道:“怎么,你没把昨天咱们的约定告诉张博渊么?”听他这么一说,张博渊登时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质问乔盖勇:“是你告诉周昊然我到沧州来的?也是他让你把我带到黑风港的,是也不是?”他目露凶光,已然动了杀机。
乔盖勇连连摇头,支支吾吾地道:“张,张头领,你,你听我的解释啊!”张博渊冷笑道:“解释?还解释什么?你他妈到阎王那儿去解释吧!”他从肋下抽出长剑,手起剑落,将乔盖勇劈为两段。
龚振河和黑三等海盗亲眼瞧见乔盖勇被张博渊所杀,非但没有找张博渊拼命,反而流露出毫不在乎的神色。周昊然看到他们那冷漠的表情,猜出这些人均已被张博渊收买,甘心为其所用。
张博渊一脚踢开乔盖勇的尸身,用血剑点指周昊然道:“姓周的,你别得意!此地可不比龙王庙和太行山,周围没人能帮的了你。今天,我就杀了你一雪前耻!”
周昊然闻听此言,纵声大笑,笑得群贼心里发毛。张博渊眉头微皱,问:“你笑什么?”周昊然好容易止住笑声,道:“我说张博渊,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忘了,这次可是我主动相邀,你说我可能单独赴险么?实话告诉你,已有一百名弓箭手埋伏在这树林之中。只要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们就都得变成刺猬了!”
“什么?”张博渊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那片十分茂盛的树林。谭少言面向树林,高声道:“埋伏的兄弟,你们若不现身,我们就将那周昊然乱刃分尸了!”一连喊了三遍。树林里除了传出鸟鸣声声外,再无半点声响。谭少言回头冲张博渊点了一下头,森然地说:“周少侠,你说的伏兵在哪儿?”
“啊,这个……”周昊然脸上尽是尴尬之色,嗫嚅道:“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
张博渊稍放下心,向前踏了两步,冷森森地说道:“他是骗我们的。大家快上去杀了他!”
群贼一时吃不准林中究竟有无伏兵,都不敢贸然去攻,只得慢慢进逼。周昊然又道:“弓弩手,放箭!”声音洪亮,几里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群贼“啊”的一声,全都回头观瞧,见树林中仍是一片寂静,又都长出了一口气,扭回头向周昊然逼近了几步。
周昊然再次提气,大声喊道:“弓弩手,快放箭!”声音大是惶急。群贼相视一笑,心里皆道:“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不再回头查看树林,迈出的步子也比方才大了许多。这回反轮到周昊然惊噫出声,他拔刀出鞘,跳上了自己刚才躺的那块石头上,慌道:“你们要再往前走,我可真下令放箭了!”
群贼闻听此言,哈哈大笑,对他的恐吓不再理会,又向前逼近了数步。眼见周昊然即将命丧于此,张博渊心里甚是得意。他原本以为周昊然在密林之中真安排了伏兵,只待他一声令下,自己非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不可。甚至还后悔自己不该一听到周昊然的声音就快马加鞭直奔这里,没有查看一下树林中的情况。可他亲眼瞧见周昊然连呼两声,林中半点反应也没有,显然是在使诈,当即朗声说道:“看不出周三哥还是个统兵打仗的料儿,兵法研究的真到家啊!”
待群贼离周昊然只有三五步远,周昊然突然正色高呼:“弓弩手,放箭!”霎那间,从林中飞出无数羽箭,将还未回过神儿来的一干海盗射倒。张博渊呆得片刻,第二拨羽箭又至,射死了剩下的二十余人。
“啊,有埋伏!”张博渊惊呼。周昊然坏笑道:“我事先不是警告过你了么?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啊!”
“你!”张博渊怒目而视,也明白了周昊然的诡计。眼见自己的手下已折损了大半,只好暂行退让。打定主意,他飞身上马,冲周昊然一拱手,道:“这次张某栽在阁下手中,毫无怨言,他日定当单独领教阁下的高招。只求到时阁下别驳了在下的面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言罢,带着未受伤的手下搏马夺路而逃。
见群贼逃得远了,周昊然才高声对林子里道:“王将军,你们出来吧!”但听树林中一片嘈杂之声,时间不大,从里面走出数十名弓弩手。带队的副将冲周昊然拱了拱手,道:“军校妙计,这一仗我们大获全胜了!”
周昊然看到受伤者倒地呻吟的惨状,心里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对王副将道:“王将军,烦请你将死者妥为安葬并将伤者尽数带回衙门,请知府大人定罪!”王副将点头应道:“是!”
一名军士带着展昭和赵筱芊赶了过来,向二人行了军礼,躬身道:“军校,开封府展大人和这位姑娘要见你。”还未等周昊然向二人问好,赵筱芊抢先说道:“看来我们的大军校这一战收获颇丰啊!”周昊然脸一红,低声说道:“也算不上什么全胜,不过就是耍了个小聪明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能这么说呢?”王副将兴致勃勃地对二人介绍道,“昨夜军校突然来到末将军营,要求末将急调一百名弓弩手。末将得知军校此行是去剿灭十平的海盗,当下就调了一百精兵,骑快马连夜赶到这里设伏。军校说那伙贼人都是练家子,耳音不错。怕被他们瞧出破绽,就让我们把马匹藏到半里外的海边上,又让我们埋伏在树上,屏住呼吸,不要出声。约定他喊到第三声‘弓弩手,放箭。’的时候,才可开弓放箭。”
展昭点点头,对周昊然笑道:“你先前的呼喝不过是麻痹群贼,让他们以为你在使诈,相信林中并无伏兵,所以就放松了警惕,为后来的突袭创造了机会。”周昊然微微一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展大哥的眼睛。对了,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展昭笑道:“那天你前脚刚走,赵姑娘后脚就寻你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正巧大人差我到沧州府来办一件案子,就带她一起来了。”
周昊然柔声问道:“这一路上你们可吃了不少苦吧!”赵筱芊双颊微微一红,道:“展大哥说你骑的是匹宝马良驹,所以我们在路上片刻都没有耽误,一连换了三次马,才及时赶到沧州。”周昊然两眼含笑,道:“要是你因为赶路而累坏了身子,可叫我如何向华山派解释啊。”
赵筱芊微笑道:“那也不用你做何解释,只是不要冤枉了华山派就好。”顿了一顿,她说道:“那日你托我回华山查一查究竟是谁杀死了开封府的四名军士。我回到客栈刚收拾好行装,就遇到了本门的几位师妹,她们是奉师命下山办事的。我这几位师妹年龄最大的也只有十七岁,功夫都没有练到家,绝对不可能在一瞬间致人于死命。我想,会不会是有人冒名顶替,来诬陷我华山派呢?”
周昊然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沉吟半晌,说道:“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赵筱芊点头道:“我担心有人一直埋伏在你左近,怕他暗中加害于你,就急着赶来了。”周昊然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道:“在下乃江湖中的无名小卒,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赵筱芊忙道:“不,谁说没有人担心了?”她低低地说道:“我……我就很担心。”
她说这话时声音极低,到后面几个字已是几不可闻,可展昭周昊然这样的高手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周昊然听她如此说,不由得心头一荡,怔怔地望着她,并没有说话。展昭和那王副将见他二人半天不语,已明其心意,相视而笑。
就在四人交谈之际,有两名军士搭伴去石崖边上收罗死尸。他二人刚弯下腰去抬死者的头和脚,没想到那人突然睁开了眼,左手上抓,揪住了面前那个士兵胸口的衣衫,使劲往怀中一带,右手短刀跟着向上猛刺。那名士兵猝不及防,还不待呼救出声,就被短刀捅破了喉咙。
那人动作奇快,待众人赶到他近前时,他已将那名吓呆了的抬脚军士扣在怀里,刀尖顶在他的后心处,喝道:“快把兵刃放下,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展昭喝道:“快放人!”
那人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傻瓜啊,要是放了他,我还有命么?少废话!”手中短刀轻送,已刺进了军士背心肌肤,那军士眉头微皱,头上大汗淋漓,却是哼也没哼。
见那军士面露痛色,周昊然连忙说道:“你不就是让我们放你走么,好说好说。”那人冷冷一笑,道:“周昊然,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么?”他对展昭说道:“你先把他的**道封了,再把所有人的兵刃丢到海里,我就放人!不然,我就杀了他!”展昭看了看周昊然,一时难以决断。
周昊然哈哈一笑,道:“我说这位兄台,你怎么能让他把我的**道封了呢?他展南侠的武功远在我之上,你这样做不是把强敌留下来了么?”那人冷冷一笑,道:“周昊然,比起你的金镖来,展昭已算不上什么强敌。展昭,你再不动手,我就真要杀人了!”
“你敢!”周昊然向前逼近了两步,厉声喝问:“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人你放是不放!”那人见周昊然满身杀气,颤声道:“不,不放!”“好!”他右手倏起,一支金镖直扑过去。那人喉咙中镖,身子直直地向后倒栽下去。那名军士被他贯力一带,也跟着堕下了石崖。
“哎呦!”展昭惊呼一声,急忙飞身赶去相救。伸手抓住了那名军士的腰带后,左足踏中崖壁上突起的石头,借力向上一窜,跃上崖顶。众人见他施展绝顶轻功救人上崖,当真神乎其技,都高高地叫了声好。
连遭突变,那军士的脸早已吓得惨白,连半点血丝都没有。他在地上躺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儿来。想到方才的经历,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展昭见他受的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这才放心。王副将长出了一口气,喝令道:“大家须小心谨慎,防止敌人诈死!”众军士应道:“是!”
周昊然在那军士身边坐下,嗔怪他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着了那个小子的道?”那军士道:“我看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死了呢。没成想弓箭只是在他衣服上穿了个窟窿。唉!”赵筱芊冲那人笑道:“你的命真好,竟有两大高手出手相救。”周昊然道:“好了,你就别取笑我们了。我还赔了一支金镖呢,必须要到沧州城才能求人打造一支新的。”
展昭问道:“你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周昊然一吐舌头,道:“我到这儿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这伙儿海盗,至于人,我还没找!”
“啊?”赵筱芊道,“你为什么不先找人?”周昊然微笑道:“不是我不找啊,是我想找也找不到。我原是想请远明镖局帮忙,可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要找人,谈何容易!”
赵筱芊对展昭道:“展大哥,刚才我们经过的那片废墟,就是当年惨遭血洗的司徒世家么?”展昭点点头,道:“正是。”
周昊然想起良成大师提到的那场变故,心下惨然,喃喃地道:“是白成干的,是白成干的。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站起身来,对二人说道:“虽然不报多大希望,可我还要去问上一问,以远明镖局今天在武林中的地位,兴许还能打探到什么消息?”二人点头,齐道:“我也去!”周昊然胸口一热,道:“多谢!”回头对王副将道:“将军,我们三人还有其他事要办,就不打扰了。多谢将军调兵相助,来日定当重谢。”王副将拱手道:“哪里哪里,都是末将应该做的。”
三人辞别众军,赶往沧州城。进得城来,周昊然稍一打听,便找到了远明镖局在此地的分号。守门的趟子手得知来人是周昊然,急忙让进大厅,去见管事的镖师。
四人分宾主坐定,周昊然介绍道:“黄大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御猫’展昭,这位是华山派的赵筱芊;展大哥,赵姑娘,这位就是江湖人称‘七巧玲珑’的镖师黄天仇。”
黄天仇连连摆手,道:“周兄弟,你这么说可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了,黄某小小名号,怎可和诸位相提并论?折杀我了,折杀我了。”寒暄一阵,他问道:“周兄弟此来,有什么事需要愚兄帮忙?”周昊然道:“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这人就是当年白成血洗司徒世家时,司徒家惟一存活下来的人。”
“哦?”黄天仇道,“是这件事。好,我这就差谴人手,帮你找到这个人。”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不知三位得到讯息没有?”三人齐问:“什么讯息?”黄天仇道:“昆仑派近日遍传武林,要在今年九月初九重阳之日召开武林大会,邀请天下英雄前去昆仑山,商议大事。”
周昊然问:“昆仑派要召开武林大会?为什么?”黄天仇摇摇头,道:“我只是听说,可当不得真。听说昆仑派因为掌门之事已然起了内讧。”
“内讧?”周昊然不解,道:“怎么会起内讧?昆仑派在李师伯的执掌下一直受到武林同道的认可,口碑很好,又会有谁去和他争这个掌门之位?”
展昭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道:“会不会是送给张博渊‘冰踪花’毒的人要去争当昆仑掌门?”周昊然听他一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道:“‘冰踪花’一旦重现江湖,危害极大,这件事必须及早查清不可!”
三人出得镖局,展昭因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周昊然带赵筱芊来到沧州府有名的兵器店,拿出从镖局借来的黄金,请师傅打造一支金镖。他所用金镖虽只五两重,但需在钢中加入一定比例的黄金,使镖身呈金色,却又不失韧性。别看只是一枚小小的金镖,店家却花了十天的时间才打造出来。
周昊然拿到那枚金镖后很是欢喜,笑道:“下回可不能再干这赔本的买卖了!”赵筱芊噗嗤一乐,道:“什么话到你嘴边都得变味儿。”二人相视一笑,并骑而行,离开了沧州。
附注:
1.宋朝对弓箭十分重视,其射程一般都在二三百米左右。宋代弓弩除了射程远,精确度也很高,弩上装有专门用来瞄准的“望山”。更有曾射杀了辽国大元帅,令辽军闻风丧胆的“床子弩”,有“古代重炮”之称。
2.慕容皝(297——348)五胡十六国时期前燕的开国皇帝,鲜卑人。曾率兵横穿冰封的渤海,攻打身在辽东的弟弟慕容仁,并逼其自杀。
3.周昊然的金镖打制方法在晋时便以被中国人掌握,由精钢中加入一定比例的黄金,能使器材呈现金黄色而且不损锋刃,器材中以黄金剑为主,是历朝皇帝为彰显功德所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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