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感觉空气吸进来都能把五脏六腑涤荡得锃光瓦亮,趁机大口地吸气,好似多吸一口能多活几百年一样。
离朱见她鼻孔大张好似缺氧,扶了扶她的肩,“哪里不舒服?”
月照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正要说话,一个岔气咳嗽起来,她在咳嗽中磕磕绊绊道,“没,事,咳咳咳,呛到了,咳咳咳,天界空气,就是好,咳咳,咳咳咳……”
仙帝慢慢给她拍背,怜悯道,“要不本座给你打包到葫芦里,以后你闲来无事可以吸两口。”
月照的血管被彻头彻尾堵了一遍,刚刚恢复交通秩序,听着这话险些再次岔气,“好好的话怎么被你说的吸鸦片似的……”
帝君宅男一枚自然不知道鸦片是什么,也懒得探究,将她扶正了,“后天我们去云府。”
被帝君这有一茬没一茬的话给震慑的月照好不容易走完了一圈反射弧,才如梦初醒,“去云府干什么?”
她又顺藤摸瓜想起天清门的那群狐朋狗友,“云亦风,步无澜他们怎么样了?我好像记得你最后上我身救他们的吧?”
被她这么一问,帝君也才想起那群人来,步无澜就是一个地痞流氓,赵宁一个睡神,还有两个胆子比芝麻还小的女孩,整个团队就云亦风还算正常。
他只感觉月照拉帮结伙的眼光有些独特。
他微微摇头,“不知道,想来应该无事。”
有帝君这一句比金子还真,闪闪发光的保证,月照微微松了口气,又将跑出天际的话题拽了回来,“对了,你去云府有事?”
帝君看中一片浮桥花盛开的山间小路,缓缓降落下去,路上花瓣堆积满地,踩上去有些绵软。
他往山上走去,“我曾告诉过你罢,我的师门就在云府,从小就在那里长大,不过,大概一万年前,师门突然消失了。”
记得当年,他因为破开封印一事被毁去元婴后,就整日闭门不出潜心修炼,后来没用多久飞升天界,便不再问凡尘之事。
于那时孤傲自负的他而言,凡尘中的一切都无可留连。
后来过了三千年,他修到仙帝境后不久,夜沧澜便在云府闹事,拿着焚天紫火扬言要烧光云府,以此要挟他去见他。
那时夜沧澜告诉他紫极门已经灭门两千年。
如今他一万两千多岁,以此算来,距离当初师门被灭,大概一万一千年。
如此久远的过去,要如何把它从时间的灰尘里捡出,又该怎样还原它本来的模样?
月照见他不说话,问道,“突然消失了?为什么?”
她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出,离朱看向纷扬漫天的花瓣,“这也正是我要去调查的。我当年知道师门荡然无存后,查阅了无数稗官野史,但因为知道得太晚,师门早已覆灭三千年,根本查不到什么,所有的记载都别无二致,说是师门毁于一场海啸。”
月照煞有介事故作高深地思索了一番,“既然都这么说,那肯定就是海啸害的吧——”
帝君抛给她一个你自己领悟的笑容,“难道人家说怎样,真相就是怎样吗?”
月照没往深处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上空不断有粉色花瓣落下来,掠过两人的视线。
花影重重间,帝君继续刚才的话题,“弟子们修为有限逃不出来倒是可以理解,但师父,掌门,师叔伯他们修为高深,都已迈入仙境,再不济,总有一个能御空而行,怎么会一个都逃不出来?”
她郑重其事地反应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说,那些记载有问题,而且云府的史官被强制着篡改了真相?”
“应该是了。”离朱抬手将一朵浮桥花别在她发间,“凡尘一桩宫闱旧事,那些野笔都能杜撰出十几个模板给后人参考,这么一件大事,却白纸黑字出奇地一致,难道没问题吗?”
月照经帝君这妙手回春般的点化,脑子终于从浑浑噩噩的浆糊中挣扎出来,一时间运转神速,“凡尘的帝国没这个能力镇压这种事,那就只有……”
说到这里她用非奸即盗的眼神看了一眼四周,神识一扫,确认四周的确没有旁人后,才掩唇偷偷摸摸,蚊子声道,“那就只有天界了吧?”
这种涉及最高层统治者的言论,当然是不能随便出口的,搞不好一个倒霉就被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只有以死谢罪。
离朱看她做贼心虚的样子觉得好笑,口头上还是不遗余力地鼓励她,“没事,你想说什么便说,反正天帝那位子也不是正经得来的。”
她诚惶诚恐,“篡位来的更不能说你不知道吗!小心你的仕途毁于一旦!像这种不怎么光明正大坐上位子的,更是容不得别人对自己的权威地位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这就是他们的痛处,鸡肋,逆鳞。”
离朱觉得话题正隐隐往某个高深方向发展,咳了一声,“所以海啸恐怕只是层纸糊的皮,当时真相绝不简单。”
拐出去十八弯山路的话题到此终于险险拐入正轨,月照点点头,“对,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我一定倾家荡产支持你。”
帝君把她里里外外打量个遍,实在找不出她可以拿什么倾家荡产。
他客气一番,“你有这个心意就够了……”
她微微眯起眼,正待说什么,浮桥花中突然蹿出个影子,朝她扑了过来。
帝君反应快如闪电,手上一拂,便将那影子毫不手软地打在地上,“哼……”影子发出一声低低的惨叫。
“粽子?”月照一看是那头后山发现的猪大侠,忙跑过去把它抱起,瞬间圣母光辉四处挥洒,“粽子!你怎么在这儿?当初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粽子将军哼了一声,黑豆似的小眼睛满是不屑地瞟了一眼离朱。
这头所谓的猪,还没有尾巴,物种不明有待考鉴,光是那淡淡一瞥,就令离朱眉头一皱,玉手一横,把它直接从月照怀里揪着耳朵拎了出来。
他与粽子将军直视,一仙一猪的目光里充满敌意,擦出无形的火花。
幕明的分躯……离朱冷冷扫了粽子将军一眼,把它像丢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帝君的神识可不是幕明那档次能比的,稍微一探就看出这妖孽是何方神圣,要是较起真来,他能把幕明祖宗八辈看个精光。
粽子将军被他这么一丢,瞬间炸毛,两个鼻孔呲呲冒烟,张牙舞爪就扑了过去。
扑到一半被月照一手拦了下来。
她摸了摸粽子的头,瞪了离朱一眼,“你们俩这是干嘛刚见面就掐,跟不共戴天的仇敌似的?”
月姑娘说得对,离朱与幕明之间,的确积怨已久。
一方面两人都是帝境,实力不相上下,个个清高谁也看不起谁。
幕明看不起他是因为离朱是从云府飞升上来的,他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户口的仙帝,心比天高,瞧不起外来人口。
离朱对他看不惯,一方面是他目中无人,另一方面,幕明是凌霄殿御前大将军,对那个篡位来的天帝鞠躬尽瘁呕心沥血。
离朱他很久之前和天帝结了梁子,幕明这货对此非常愤怒,于是这梁子就一分为二,结结实实雷打不动地横在了他和天帝,幕明之间。
帝君冷冷看了一眼窝在月照怀里洋洋得意的幕明,魔爪一伸又要把它抓过来。
月照拦下他,百思不得其解,“粽子这么乖,你扔它干嘛?好歹它也算救过我一次呢!”
帝君道,“这头蠢货,本座劝你还是早点扔了,省得麻烦。”
粽子将军破口大骂,冷箭般传去一道神识,“你才是蠢货,你这个不折不扣的莲花男!”
帝君秀眉一皱,冷冷盯着幕明,也传去一道神识,“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
粽子将军回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月照对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毫无察觉,只看见离朱目光冰冷地看着可怜的粽子,仿佛一有机会就要把它生吞活剥。
她赶紧裹了裹粽子,轻轻推了一把离朱,“你怎么对粽子这么反感?”
长袖无风自动,离朱从容淡定地拢了拢,“因为它太蠢了。”
哪里蠢,她看着粽子明明非常聪明有灵性啊!
粽子将军在温软的怀抱里拱了两下,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眯了眯眼打算瞌睡。
谁知离朱冷笑一声,“你看,这蠢货除了睡就是吃,你怎么养?”
粽子将军怒耳冲天,瞪着离朱,大有老子要跟你干架的意思,月照摸了摸它,安慰道,“没事粽子,我一定倾家荡产养你!”
帝君长眉一挑,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
粽子打量了一番月照,除了块紫玉没个值钱东西,顿觉这话非常不靠谱。
当年幕明化出他这一道分躯去凡尘打听失踪的离朱,后来遭人暗算被夺去了神魂和元婴,好在保住了一缕神魂,附在了这头没尾巴的猪身上,在月家后山修养了几千年才把神魂重塑好。
结果法力还没恢复完全,他就被凶兽捕杀,受了重伤,幸亏被月照救了,休养生息了一番,才重回天界,与幕明合而为一,当然记忆也是合并的。
谁知道合体后去了一趟药神那儿,回来原主又把他分了出来,让他继续附在这头猪身上,跟着月照。
一想到每天要跟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起吃喝拉撒睡,粽子将军就觉得人生无望生无可恋。
月照抱着粽子跟离朱在花海徜徉了一番,回到药神神宫那偏僻木屋里时已经傍晚。
老头身心交瘁地扑在两节莲藕上,连给两人换个像样的房间都忘了。
二人回到屋中,入眼一张巴掌大的破床,狭□□仄的空间里硬是塞进一幢药柜和一张桌子,几乎再放不下别的东西。
月照对着这样一间萧条破落的屋子,实在做不到把它想象成标准大床房。
她看向外头百草争春的院子,满是萧索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如我们睡在外头罢!”
顺便让帝君把这满地杂草,无名野花都清理个干净,省得看得人不爽。
离朱默默应了,看了下渐渐晦暗的天色,“先去吃饭罢。”
他已是仙身不需要进食,月照却是实打实的肉体凡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成了铁锈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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