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锦乡侯的思量
安湖以南的庄子上,
锦乡侯昨夜已经接到消息,本是不信,还派人去了城外庄子探寻,确定已经是烧成白地之后,今个一大早,换了身白衣就去了南镇抚司衙门去状告,却被告知南镇抚司衙门指挥使,已经带兵去了城南庄子,还需要锦乡侯过去配合查案,
锦乡侯廖大平听罢,脸色惨白,这才颤颤巍巍,回了侯府招呼了不少家丁护院,拿了刀子棍棒,牵了许多驽马,直奔着南头庄子而去,
一路上,众人脸色皆不好看,不说锦乡侯本人提心吊胆,那些跟着来的家丁护院,虽然不做声,但手上拿着的长刀,几乎快握不住了,
“爹,您说,昨夜里镇抚司衙门的人来传报的话可不可信,儿子觉得就是他们推卸责任,太平教的贼人,怎会来京城,还偏偏杀了咱们的庄子上的人,换儿子说,会不会谁家的部曲,装作贼军样子,”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廖大平的长子廖成骑在马上不以为然,絮絮叨叨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锦乡侯怒斥,瞪着眼看了过来,
“你懂个屁,安湖周边的庄子皆有定数,哪个是谁家的,内务府那边都记录清楚,谁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式,莫不是找死不成,既然敢屠庄子,那就说明有恃无恐,除了那些邪教贼人,还有谁那么大胆子,怎么就会找上咱们府上呢,痛煞我也。”
锦乡侯怒火攻心,府上产业进项本就不丰裕,如今出了这种大事,无异于府上雪上加霜,
“爹,是儿子不懂事,您老可别气了,现在只能等镇抚司那边给个话,然后把庄子重新建起来,要不然来年的收成,可就不好办了,”
廖成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记着府上的事,心里也跟着着急,
“招人的事不急,族里还有好多人闲着,去庄子上谋个营生多的是人,只是那些贼子,万一再杀个回马枪,又当如何,”
这才是锦乡侯最为担心的,贼人一天没有剿灭,这庄子就不能重建,所以关键还在于皇城司衙门身上,
“是,爹,儿子知道了,驾。”
廖成点头答应,挥舞着马鞭,一行人的队伍又快了一些。
城南锦乡侯府的庄子前,已经来了至少两千骑兵还有三千甲士,南镇抚司衙门指挥使马梦泉铁青着脸,望着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庄子,沉着脸,问道;
“李千户,查的怎么样了?”
前头,从庄子里回来的千户李云,冷着脸走到了近前,拜道;
“回大人,应该是太平教那些人所为,庄子里的人全死绝了,一个人没跑出去,虽然尸体被焚烧不少,但是还有不少尸身没动,死亡伤口都在脖颈处,一刀毙命,并且属下派人去河对岸庄子问询,此地因何缘由起火,他们说是有几千人把庄子围了,还有人打了太平教的旗帜,”
李云说的条理清晰,想着这几天的发生的事,从忠顺王府的狩猎行宫,再到今日锦乡侯府的庄子,看样子,这些人是跟自己打游击了,
“既然能来此地,太平教的人凭借两条腿,总不能跑过四条腿的吧,来人啊,派出游骑,方圆百里探查,剩下的,就在密林边缘安营扎寨,他们还在山脉密林中,”
马梦泉拿出此地堪舆图,仔细查看一遍他们的搜寻路线,此地人口众多,庄子遍布安湖周围,就算是想藏人,也没有地方,何况还是那么眼线呢,所以,贼子藏身之处,只能在山里,
可最为难的就在此,山太大,如何去寻找,只能守株待兔,寻找机会,
“是,大人,不过此法耗时日久,拖延下去,就怕朝廷怪罪,”
李云点头赞同,方法可行,只要堵住山脉这个口子,就算查不到贼人,时间日久,贼人也需要吃喝补给,山中无人无粮,要么逃,要么孤掷一注,可是终归耗时日久,那锦乡侯死皮赖脸,不好相与。
“朝廷的事,不需要你来考虑,现在要考虑的就是那些贼人是否再出来,选一个高处,建立两座营寨,距离十里之地,封锁此处,并且每日派出游骑暗探,不得再有一例,可都听明白了,”
马梦泉现在根本不管那些,手上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不顺心,出了那么大的疏漏,再不补救,就算自己有天大的脸面,也说不过去,
“是大人,卑职领命。”
李云翻身上马,带着几人就去了南头寻找安营扎寨的位置,整个山脉看似庞大,但是能走出山口的却没有几处,所以在两山交界处谷口外,寻上一地建立营寨,贼人就不敢肆意妄为,至于兵力不丰一说,李云暗自冷笑,皇城司近卫,就算是十倍为之,也能杀出去。
就在千户李云带兵走的时候,西北面,来了一队人马,急匆匆冲到近前,看着已经烧成白地的庄子,锦乡侯悲痛欲裂,嗷嚎大哭从马上跌落下来,廖成一见,吓得也从马上滚下来,扶着父亲,一脸悲痛。
“天杀的贼人,怎么就下的去手,可怜族里老小,惨遭毒手,又无人看管。”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只有马梦泉听得尤为刺耳,眼见着锦乡侯哭的没完没了,下马走过去劝慰道;
“廖侯爷,节哀顺变,既然出了事,还是要好好打理庄子,田里都已经种上粮食了,可不能耽搁后面收成,这样,南镇抚司衙门,先给侯爷凑两千两银子,此事务必不要声张,如何。”
说完,就从怀中抽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廖成有些傻眼,两千两银子够干啥的,还想讨价还价,却见锦乡侯一把手就捏了过来,擦擦眼泪,
“多谢指挥使体谅,不知马大人可否告知,贼子是否还回来?”
另一只手,则是按住廖平不要说话,是有意问之,
“哈哈,也有可能来,但不会再来此处。前面有个入山的道口,本座准备设立一个营寨,只要贼人不拼命,应该不会来的,”
马梦泉知侯爷所问,也就顺势回答,一问一答,二人心中都落了石头,
“那就谢谢大人了,本侯先回去安抚余者家眷,再派人来修缮处理庄子,”
“好,侯爷慢走。”
马梦泉意不在此,既然处理完了,这就开始调兵,准备进山围剿一次,还需要再等几日斥候情报,一个飞跃上马,带着大批兵丁往南疾驰,
留下锦乡侯等人愣在那,
“爹,才给了两千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呢,”
廖平满脸不悦,刚刚自己想说话被爹拦着,要按他所想,怎么也给五千两才是,
“你懂什么,怎敢想的,此人在皇城司一路高升,如今贵为皇城司南镇抚司指挥使,是宫里新贵,此间事是他们理亏,要不是太平教贼子来此,换成匪徒,只能是兵马司那些人来此扯皮,能有这些就不错了,更多的是他的保证,”
锦乡侯脸上哪里还有刚刚悲痛神色,只有一丝肉痛在里面,死了不少族人,这些抚恤的银子可不少,瞪了儿子一眼,呵斥道;
“愣着做什么,回去召集人手,重建庄子,对了,庄子建的不要大,还记得坞堡吗,简易修一个,以防再出事,”
听见爹说的要建坞堡,就算再简易的坞堡,那花的银子可不少,犹豫着不上马,又被锦乡侯踢了一脚骂道;
“你心疼什么,老子还没心疼呢,侯府每年还指望这处庄子生活,要是再出事,侯府以后营生又当如何,还不快去,”
朽木不可雕也,骂了几句,廖成这才反应过来扶着父亲上马,然后跟着一起,赶紧回城里,叫人来收拾,
南头的山脉密林,
此刻,
马梦泉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卸下重甲,换上轻便的轻甲,拿着弓弩箭矢,短刃,十人一伙,逐渐进山搜查,身上还带着特有的信号烟花,准备排查太平教贼人可藏身之处,
就在城外忙活的时候,
城内,
不少勋贵世家,还有士绅豪商知道此事后,不敢怠慢,都花了重金雇佣了镖局镖师,亦或者聘请江湖门客,以求平安。
另外还派出人,在京城各市坊四处打听,需要购买石材和木料等物,另聘用工匠,召集人手去了自己府上的庄子,照着以往坞堡的式样,开始修建起来,
这一来,
本就因为贵妃省亲而涨价的石材和木料,几乎瞬间价格又翻了几倍,以至于“洛阳纸贵,”不少贵人府上,知道消息晚了的,都是唉声叹气,可由不得他们不购买,咬咬牙拿出银子,私下打听,所以最后,辗转反侧就寻到朝廷工部,其负责改建庭院的秦郎中,自然成了“香馍馍”,不少人托人带话,以求买一些便宜的石材和木料,先买着己用。
“驾,驾。”
入京南门户大梁城以北的官道上,烟尘滚滚,几近四十余万兵马,裹挟大胜的天威,已经快速向南前行,士兵铠甲林立,士气高昂,随军的后勤辎重,也改变了策略,收拾营地,随后军跟上,
这一走,
就到了傍晚,
隐约可见南头,显现一个城池,
“报,殿下,侯爷,距离大梁城还有不到四十里路程,段将军问询,是否直奔大凉城休整。”
马车内,
张瑾瑜已经用过晚膳,听到车窗外的话音,立刻拿出堪舆图,用手一指大梁城的位子,心中默念,还有四十里,怎么也要走三个时辰,这样一来,就要入夜了,
如若太平教贼军尚未撤离,又是一个遭遇战,不过能留下多少人马尚未可知,就怕去的人少了,被反杀一波,
若是去的人多了,人还没到就跑了,啧啧,这个时辰,还真不好办,
眼见着侯爷低头不语,身旁的晋王周鼎,已经坐立不安,轻声问道;
“侯爷,是休息,还是继续前行?”
张瑾瑜微微一笑,收起手上的地图,瞧了一眼晋王殿下,这几日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精神气虽然足,但身子有些吃不消了,人也轻瘦了许多,这心里扛不住事也不成,万一病了,是个天大的麻烦事。
“殿下勿扰,行军打仗,就和殿下课业一般,水磨工夫,急躁不得,殿下这几日想来休息不好,身子骨再这样熬着,定然撑不住,所以,殿下保重身子重要,毕竟后面的事还多着呢,”
这不是张瑾瑜故意安慰的话,到了京南,许多事都要扯上晋王殿下虎皮,远的不说,近的有京南将军顾平,到了城里,一水的节度使,各府军主将,要是没人镇住他们,后面的调兵遣将,还不知什么样呢,
张瑾瑜甚至想好,解了大梁城之围之后,就让王子腾带着他的散兵游勇,立刻撤回京城,省的在此处糟心,尤其是保宁侯之子,就他一个有出息,磕着碰着,保宁侯那个老货不急才怪,
“呃,侯爷,小王会注意的,第一次出来不习惯,夜里总觉得困顿,但一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就睡不着,直至熬不住,才迷迷糊糊睡一会,好似就一会的功夫,天就亮了,”
晋王脸色微红,有些羞涩,心中也有些疑惑,在宫里和王府的时候,却没有这种感觉,怎么到了外面,床榻上铺的,也是从王府里带出来,总归是觉得不爽利,睡不着。
张瑾瑜掀开车帘,对外面传令兵先吩咐道;
“传令胡将军,让他领四万骑兵先行,查看大梁城情况,再让杨仕雄领兵五万随后支援,剩余大军,继续正常行进,到大梁城过夜,”
“是,侯爷,卑职领命。”
车外的传令兵见此,施了军礼,急速打马而回,
等人走后,
张瑾瑜这才回过头看向还有些昏睡的晋王殿下,刚刚其所言,不就是认床吗,没想到晋王殿下竟然是个念旧的主,一般来说,认床也就是三五日的时间,就能缓过来,照着睡觉的那个大帐,重新再多待上几日就好,
“殿下宽心,都是紧张的,这样,今夜到了城池,您还在帐篷里睡,床榻还是那个床榻,帐篷什么的,都在辎重营那边,既然仗都打赢了,还怕这些。”
“侯爷说的极是,是小王有些着急了,刚刚侯爷所言,坚持前行,那万一太平教的人未走,又当如何?”
晋王还是有些担心不已,贼人奸诈,万一设下陷阱,吃了亏可不好,
“啊哈哈,殿下,你想想,四万骑兵,五万先锋军,就算太平教真的想扳回一局,我等大军最多相隔一个时辰的路程,真要交手,可不是想撤就能撤回的,万一被黏住,他们就跑不了了。”
这就是太平教惯用的打法,靠着人数打顺风仗,只要是有赢的希望,士气大振,但凡见到没有胜的希望,兵败如山倒,想来那位楚教主是聪明人,不会如此不智,就算有留下来的,不过是炮灰殿后的,就不知下一步,那位楚教主会怎么选,是死守郡城,还是如流寇一般,转战其余地方,这才是朝廷最为难受的,要不是安阳山脉阻拦,进入中原西南腹地,那朝廷真的就会被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万一异族趁机入关,这汉家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
原本想一战而定的张瑾瑜,现在也不由的为朝廷考虑一番,太平教先不说,白莲教那些人,好像前面几个朝代都是一直在造反,或者造反的路上,谁说剿灭都是假话,这太平教想来也是一般摸样,所以说镇压可以,剿灭不行,如果换一种说法当如何,
想起关键处,赶紧拿出京南堪舆图,用手一直往下摸索,京南林岳府,再往下就是一些崇山峻岭的岭西郡等,穷山恶水也不为过,
反应过来之后,立刻问道;
“殿下,臣想问一问,这京南往南的地方,多是崇山峻岭,像岭西郡这种情况,朝廷是怎么管理的,”
毕竟一地郡守升迁调任,都是需要朝廷吏部和内阁考核的,但好像也没听过此地有人过去,
见到侯爷问的是此事,晋王周鼎满眼笑意,这些他还真的知晓,跟夫子谈论过此事,放下手中的茶碗,伸手一指地图下面,道;
“侯爷,此地管理和关内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些郡,地广人稀不说,还有不少山岳族人,不服王化,虽纳入朝廷管理,设立郡县,不过只在地势好一些地方,设立城池,由朝廷管辖,剩下的地方,全都是那些山岳人当家,当年也算是签下了城下之盟,”
“哦,殿下的意思,只有郡城在朝廷手里管着,其余地方,还不一定,”
不就是共治吗,说得好听,说不好听就是听调不听宣,土皇帝罢了,张瑾瑜快言快语,让晋王周鼎脸色略微有些尴尬,是这个意思,只是具体的,还有所不同,
“侯爷,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不过近些年来,朝中官员都不想去那些郡任职,所以后来内阁商议为了管理方便,就同意那些山越族的族长,任职郡城官位,和汉人共治,也好把山越人从山里引出,”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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