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宇进门,趴在床上看书的英英立刻扔了手中的育儿经溜下床。
“四菜一汤,马上就可以吃了。”
“我今天去见王副局了,改善了一下关系。”
英英似乎并不关心这个,照了一下镜子便去了厨房。
相宇瞥了一眼床角处趴着的小黑。隐隐似有阵阵雷声从遥远的天际滚过来的呼噜声。
相宇咬牙跺脚,小黑不呼噜了,却转了个身,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似乎想再度美美睡去。
相宇蹲下身子一把将小黑抓了起来。小黑呜呜地挣扎起来,浓密的头发遮挡了小黑的眼睛,相宇将它头上的狗毛撩起。
小黑直直地瞪视着相宇,持续发出呜咽的声音,直视的眼睛一点儿眼白都没有,亮得现出异常黑灰色的光泽,比它的毛发乍一看似乎颜色要浅很多。
距离这么近,相宇还是头一次这么仔细地去看小黑的眼睛,像是要让人掉进去的眼眸。
相宇顿觉神情一阵恍惚,赶紧撒手将小黑松开。
小黑直坠落地,在地板上打了个滚,起身抬头冲相宇大叫了一声,转身跑向厨房去了。
英英很快端了菜上桌:拍黄瓜、西红柿炒鸡蛋、山楂罐头汁浇木耳、白蒜海带、鱼汤。原本百吃不厌的四菜一汤,相宇吃得口味全无了无情趣。
英英见状笑着说:“咱们的食谱也应该换换了。今天有朋友来咱们家,说咱家的狗比人吃的都好。”
小黑在地上应景地呜咽了一声。
相宇离开桌子无关痛痒地说了句,“挺好,”
忽然发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冷落英英的意味。相宇竟然被自己的下意识吓了一跳,心底里立刻涌现出一股寒意,赶紧回头去看英英。
英英自顾在收拾碗筷,似乎并未觉出有何异样。
相宇赶紧回身,从后面抱住英英。
英英倒是感到了唐突有些意外。
相宇把英英抱到卧室床上亲吻,像是要求欢,已经脱了上衣。
英英笑着推拒,“刚吃完饭伤身体呀哥,来,我给你检查一下。”
英英伸手抵住相宇胸口处的蝴蝶纹身。
“我忽然才想起来,警察是不能纹身的吧?哥,你体检时是怎么过关的?”
相宇怔了一下,“没人跟我提这个呀。”
“我当初不知道,不然一句话就给你否了。”
“现在马上打电话。”
英英一听乐了,“肯定是和王副局有关。哥,我告诉你一个重大发现。”
英英说着,伸手在蝴蝶印记的腹部按摩似的来回摩挲。我已经偷偷给你检查过了。”
英英一脸兴致很高的样子。外围这个翅膀边缘肯定是一个缝合线无疑了,里面的这个翅膀才是真正的纹身,不过里面的这个蝴蝶腹部就很有问题了。”
英英停下来又去细看,故弄玄虚一般,点头,然后又说:“非常完美,像是一根姿态优雅的羽毛一般栖伏在胸口。”
英英似乎也惊讶于自己发现的美好,有点儿小兴奋。
相宇直皱眉头。“你啥时检查的?发现什么了?“
“这是个伤疤,而且是女人剖腹产时留下的伤疤,应该是嫌它不大美观有点儿丑,后来纹上了两片翅膀上去,所以你这儿,是一片女人的皮贴上去的。”
“你可拉倒吧。肖姨说,自打我入院就有这个印记,是胎里带来的。”
英英笑起来,“我没瞎编,不信你看,”
英英让相宇看她的小腹。
和自己胸口颜色,周身其它地方都一样,“女孩儿和女人真不一样了,会编瞎话了。有何居心,快说。”
相宇说着把英英放倒在床上。
英英只是笑,也不言语,相宇心旌荡漾,裹藏于深处的欲望疾速发酵…
好久,英英起身,却被相宇拉住。
再次感受到相宇迫近的气息,英英打开室内的灯咯咯笑起来。可是相宇还是拉着她不放,就是很想再度向她求欢。
相宇突如其来不同往日的痴迷,明显让英英有些意外,索兴坐到相宇的怀里,侧着脸欢喜地看着相宇。
英英的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相宇再度沉溺其中,似乎是想攒足勇气,一切都因为未知而变得更加温柔。
夜深了,相宇虽然疲惫,却难以入睡。扭头看着熟睡的英英。用手抚摩自己胸口的那块蝴蝶印记。确实,自己每次遇事心脏狂跳之际,都会不由自主地伸手去用力摁住那个印记,用以止住心的狂跳,以及由此带来的恐慌。
相宇越来越用力,心脏平稳而有力地跳动,指甲已然深入到皮肉,那里很是坚硬。他再次用力摁了下去,直到痛楚次第传来。
相宇坐直身子,却看到小黑正蹲坐在那里仰头看着他,似乎一直在看他。
透窗而入的月光正好不偏不倚地照在小黑那漆黑如墨的两颗眼珠上,深邃而幽亮,
相宇瞬间深陷其中,眼前一阵恍惚,面前急速幻化。景致闪耀,早已经不是眼前黑暗中的这一个。
瞬息万变的光阴像是静止在了多年前。
视线前面是一片蔚蓝的海平面,一片蔚为壮观的浩瀚。海上风平浪静,海鸟低徊盘旋。
承载时代的巨轮甲板上,好多人扶着船弦眺望、拍照。
“那是什么?”
有人指着海面指指戳戳。立刻有人拿了望远镜、高清摄像头对准了海上,
“海里的怪物,太小了,没有参照物不好界定。应该是条狗吧。”
“怎么可能是狗,”
“哦,可怜的小家伙,看来它来不及与我们会合了。”
“一条狗在海上与我们擦肩而过?你太能拽了吧。”
“我确定,一百美元,谁把它捞上来我就给他一百美元,如果不是狗,我出一千美元。”
“我赌,如果是狗的话,我给你一千,如果不是,你给我一千。这里一望百里,连只船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狗。”
“我出一万,肯定是条狗,谁把它捞上我给他一万元。”
众人无不惊呼。是一个女人甜润却异常急迫的声音。
“猜那,真有钱呐!”众人感叹。
更令人惊叹的是女人的容颜,宽阔的额头,颇显出她的果敢豪爽,艳丽的杏红色布纱裹着瓷白的肌肤,更有狡黠的目光为盼,倾泄如瀑的长发被海风微微拂起。她的美艳如此的耀眼,手里拿着望远镜一脸的焦灼。
可是她的话无人响应。
“就算是一只狗,也不过是只卑微的生命而已,茫茫无际的大海表面虽然平静,可是谁知道它的底下会穿梭多少穷凶极恶的怪物。”
“完了完了,相遇也只能望洋兴叹,你看它,游得多么地卖力。”有人叹息,火上浇油。
“哦!我看见它的眼睛了,满眼都是泪水。”
“海水吧。”
“我敢肯定,肯定是泪水。”
一个杏红的身影闪过众人的视线。
“阿娇,”一声男子的惊呼。
那个女人已然身体离弦跳了下去。长发逆风上扬,杏红的披肩离身,在半空飞舞。她的身姿耀世登场般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惊呆过后都扑向了船弦,尖叫声此伏彼起。
坠入大海的声音震碎了所有人的心智,撞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那名呼喊的男子在迅速脱衣服,目光坚定澄明,气度凛然而从容,身形旋起脚踏船弦,身如蛟龙般射向海面,入水之声再度撞击着人们的心神。
救生圈、悬梯、吊绳被人纷纷抛向了空中。
那女人已经伸开双臂游动,似乎水性极好,但是那个男人则更为迅捷,劈波斩浪须臾间便赶超了那个女人,并且挡在了女人的面前,两人停止了游动,似乎争论起来。
船上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那个小黑不点儿向二人游呐!”
男人似乎执拗不过,其实只是短暂地停顿,男人挡在女人的前面,向前游动,终于接近,男子停下目光直视,很快伸出了左手,男人的眼中,小黑不点儿被缓缓地托离水面。
“原来只有男子的手掌那么大,似乎已经筋疲力竭,趴在男人手上一动不动了。”
身后的女人探头歪脖很快上前伸手。这一次男子没有阻拦,应该是确定了对二人不构成威胁。
船上的人们都鼓起掌来,人群一片沸腾。“我说是狗吧,一万块。”
“白痴,给一万块的在下面。”
“真男人!猜那!”有人直挑大拇指。
水中男子侧拉着女人向着客轮游回。那个男子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种光芒,虽然照不进这海,却足以温暖明亮眼前这个被他推送的女人。
“快去叫船长。”
“早有人去叫了。”
甲板上,一名戴眼镜的男子伸手拾起跳水男子的背包,脖子上挂着入海女子先前手拿的望远镜。眼镜男三十不到,看上去很是文弱。
“你们是一起的?”有人问。
眼镜男抬头:“对呀,那个是我们的大使夫人。”
忽然有人惊叫:“鲨鱼!”
继而,人群中有更多的人惊叫起来。
眼镜男再次扑到船弦处。
水中男子扭身回头,也发现了百米之外飞速而来的庞大身躯。
水中男子奋力推动女子向前,一只手却上扬挥动。
他想要什么?眼镜男迅速去扯男子的背包,只是半拉开,动作便停在了那里。
不知在犹豫什么。犹豫中的眼镜男终于还是伸手扯开了背包,里面竟然是一把足有半米长的重枪呈现。眼镜男伸手抓起。
没等眼镜男扑回船舷处,身边一名老者瞬间瘫倒在地,更有无数人不忍见血腥杀戳场面而回身掩面。
眼镜男探身出去。
海中的男子依然在伸手,似乎像是在嘶吼。现实已经无从它顾,眼镜男双手提枪而起,奋力甩了出去。
水中的男子松开了推动女子的手,伸出左手臂硬生生将重枪下落之势挡住。顺势右手抓枪而起。
暴戾的枪声在海面轰然巨响,再度响起时海面冲起丈高的巨浪。竟是鲨鱼被爆体做最后的挣扎。
鲨鱼的尸体落向水面回落,激起大片血红色的水花四溅。
船上的大副将绳枪击射而去,落点很好,超出男子丈余,借助回拉之势,迅速向男子靠近。男子伸手抓住,快速冲向女子。
大片的血红波浪向四处荡羡,海面不远处奇鱼怪物飞窜着向这边扑来。
吊绳在飞速回收,男子一直抱着女子仿佛踏波而来。身后的飞鱼已然飞离海面,无数跃起在空中。
男子的身体重重撞在船体上,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屏气凝息探身下望。还好,男人没有坠落。
眼见那对男女不断上升。二人身后无数食人飞鱼撞击着船体,震荡着每一个甲板上人心激荡。
两人终于升了上来,众人赶紧让开,两名船员伸手将二人抓住,又有人上前助阵,终于将二人扯进了船体。
二人瘫倒在甲板上,那名男子已经有些晕迷。
女人终于哭出声来。
“让开,让开!我是大使夫人的随队医生。”
眼镜男挤上近前,众人一听纷纷后退。
“阿娇,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孔唯,你快看看建伟呀,他怎么样?我没事。”女人脸色惨白如纸,神色急迫,大口喘息着。
孔唯上前察看:“吕健伟,你没事吧?”
吕健伟只顾闭目咬牙不吭一声。
“这只手臂还有肩头,应该是最先撞击到船上的。”
孔唯迅速去替吕建伟查看伤势。
“大使夫人,我是环球报的记者,请问这位勇敢的男人是你的丈夫吗?虽然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大使。不过肯定比你年长。”
女人已经恢复了一丝活力。“比亚国内现在动乱不断。找个朋友随行而已。”
“来来来,帮帮忙,把这个英勇的男人抬到医疗室去。不能躺在这里。”
众人上前,女人也被人扶着离开。
吕建伟的背包歪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孔唯蹲下身子去捡拾,碰到手机的那一瞬,手机里竟然传来婴儿咯咯的笑声。图像现出一张婴儿圆鼓鼓的小脸,两三岁很有福气的模样,温脉的目光比露珠还要清澈。婴儿的小手搭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脸上,一下下拍打着,口中还发出‘妈妈,‘地叫声,玩耍的热情看起来很是高昂。声音无比兴奋。
“爸爸,”那个女人无比温情的教导声音。婴儿于是一个劲儿“爸爸爸,”地叫起来。。
孔唯又点了一下手机,可想而知,都是这个婴孩的视频。这一次他没有被母亲逗弄,只是笃定地坐在妈妈的膝盖上,一副思考的眼神,一副吃饱睡好坐稳江山的满足,骄傲舒缓地打了个哈欠,花蕾一样的小手不时地挥动一下,粉红的小舌头偶尔在微笑中展露,胸有成竹,比谁都聪明的样子。
手机中传来孩子妈妈唱的摇篮曲。孩子已经睡去,安祥得整个世界已经不在他的心中。
孔唯拾起手机塞进背包,提着走进船仓,去寻医务室。
门是虚掩着的。孔唯轻轻拉开门。吕健伟似乎伤得不轻,左手全部裹了纱布,肩膀头部,一旁的大使夫人眼泪汪汪,已经换了一套白净的沙裙,更显出卓约出尘的风貌。
恰在这时,吕健伟睁开了眼睛。之前看样子也是在假寐。
“健伟,你感觉怎样?”女人的语气极为关切。
吕健伟笑笑:“没事儿,我们训练的时候,有时比这伤得还严重,你看你,哭什么,哪有一点儿大国驻外使节夫人的样子。”
“明燕她知道了这事还不得骂死我。”
“郑春娇,你可千万别,等伤好了再告诉我老婆吧”
孔唯把一份医检报告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掏出来。“阿娇,这是我临上船时拿到的,寻思要下船时再告诉你,给你个惊喜,也给大使一个惊喜。哪曾想,你却给我来了个惊吓。还好你平安无事。”
郑春娇皱眉接了报告看。
“阿娇,你怀孕了。”
“真的!”郑春娇被喜悦光彩布满的脸颊如此动人,很快便红了眼圈,又去看报告。
.
时间和空间在旋转中归于沉寂。
相宇急促地喘息。面前的小黑呜咽了一声,转身趴到黑暗中去了。
相宇的胸口隐隐做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按压在那个蝴蝶纹身上。
相宇撤手去擦额头的汗水。手也是湿漉漉的。怎么回事?
回头看看,英英依旧在甜睡。
影象中的图景自己完全陌生。似乎只有那个摇篮曲的旋律有些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自己在蝴蝶之家听过?亦或是更早,这音乐仿佛自己前世就已经听到过。那个女人的歌声使人沉醉,可是为何,自己的心中却会生出一缕淡淡的忧伤?
相宇仔细回想,他们是在救一条狗,可是自己为什么没看到那条狗呢?只是听人议论。那么多人的面容,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手机视频里的小孩——手机,好像是很古老的那一种啊!难道!是自己借助小黑的视线,看到了小黑当年看到的?相宇感到一阵头疼。应该不会错,自己是以小黑的视线看到的那些人。自己看到的难道是小黑曾经的记忆影像?
相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洞悉不为人知无法言说的过往。它解释了长久以来自已脑海里那个奇怪的想法,兀自涌现的念头持续地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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