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孔唯正自转身走向自己的轿车。相宇快步追上。
被拦住的孔唯,一脸诧异的表情。
“孔教授,我有事情问您,希望你能详情以告。”
相宇伸出右手,咬牙用力,戳在自己胸口的那个蝴蝶印记上。
他希望自己能够看到。
相宇贴近孔唯,死死地盯住孔唯的眼睛。孔唯皱眉,毫不示弱地回敬相宇。
——世界在风声里巡徊,人影徘徊。相宇的视线里,街灯昏暗不明。
相宇站在陌生十字路口的拐角处。这是个什么指引?
身侧不远处有肥嘟嘟的小孩端坐在动物形状的电动车里天真烂漫地笑。
是谁家的音响放着忧伤的歌谣。
相宇心中疑惑,那个身躯带动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他知道那不是他的脚步,可是却有着如此真实的感受。
一个居民小区的出口处。相宇停下脚步
小区里突然冲出一人疾风似火,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身上。视线摇晃,没有一点儿痛感。他却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咬牙动怒刚要破口大骂,却见倒在地上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抬眼看了他一眼,惨白的的脸,满眼的无助悲凉,虽然容颜憔悴,但是却掩饰不了女人曾经的端庄秀美。
女人急切地趴在地上寻找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抓到电池往上安装。
“秋明燕!”他的关切没有得到女人丝毫的回应。想到是那个孔维刚刚祭奠过的女人。相宇立时聚起关切的精神。
那个叫秋明燕的女人起身去寻手机的后盖,急不可耐地跑到路上去。
有轿车疾驰而来。刹那间,车灯将女人的身影照亮得如同白昼般清晰入眼,只是一瞬间,又重新落入路灯下的昏黄暗影里。相宇终于想起,自己被催眠时见过的,就是这个女人。
他扑过去,将女人一把扯回。轿车转向,一声狂暴的刹车声响。
女人撞到他怀里。
当年入夜的樊城,就这样,与相宇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相宇转过视线,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滋味,眉头皱起鼻翼吸动。
“什么味儿?”视线扫过,看见了小区里有人在跑动。
一户居民楼的六层已经冒出了浓烟。一声男子凄厉的叫喊:“着火了!”
相宇撒开女人不由得奔了进去。
“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液化气罐爆炸的声响,更为猛烈的火焰从六楼狂卷而出。巨大的爆炸把邻近人家的玻璃纷纷震碎坠落。
相宇停下脚步,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身旁已经有人在打119,除此别无他途,
楼道里迅速逃出无数的居民。周边的人只能无能为力的指指点点。
“哪家呀?”
“网上疯传的那个抛妻弃子与别人的老婆厮混的吕健伟家吧。”
相宇扭脸,视线扫向谈论的那个人。那人一脸的唾弃表情。
相宇只觉得一阵噩寒从心底里的深处升起,一股冰冷的感觉瞬间传递了全身,没有来由没有预感,惊愕转为苦涩。
“网上瞎传的东西能信吗!”他没好气地冲那人鄙弃了一句。
言者似对他的语气很是不满。“网上都传成那样了,还能有假吗?”说着耍魔术一般把手机从口袋里扯出来。“我保存的这十张,是我最喜欢的。”
视线扫过,手机里赤裸的男女图片不堪入目,可是让人更加惊骇的却是女人的那张青春洋溢的脸。郑春娇!吕建伟!崔东浩大使的女人,这怎么可能。
夜风中骤然传来一声消防车鬼啸般的鸣叫。
那人移动手机向六楼拍照。“发传到网上,发给电视台,早的话也许还能有钱拿。”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呼号,那声音如同是看到了未日之景,一个身影晃过相宇的视线,扑向了楼道口。
是那个在小区门口撞到自己的秋明雁,此时更加失魂落魄披发呼号。
“危险呐!”身侧有人上前两步大叫,可是那个女人置若罔闻没有听见一般。
相宇的视线掠起飞窜而去,一把扯住那个女人。
“我的孩子!孩子!”女人身子回旋间,扬手抽了他一记耳光,力量之大让他始料未及。他竟被那股气势所夺,撒手间已然跌倒在地。
女人挣脱了他的拉扯,冲进了楼道。在那个旋展身形扬手之间,那女人的身上确实有婴孩儿的乳香,一种含混的母性气息,招引着相宇,令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明艳儿,明艳啊!”他呼唤女子的声音,让相宇听得撕心裂肺。
消防车似乎被堵阻在某处,鸣叫个不休。
望着黑洞洞的楼道口,他的心也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眼中现出一丝绝决一丝坚定,起身窜进了楼道里。
底层楼道的烟并不浓烈。楼道里的灯明灭不定。他迅速追爬到五楼。
一股浓重的呛人气味席卷而来。他赶紧趴下,拼命爬了上去,心急如火,恐惧聚顶。恍惚中到了六楼,那户房门大开,烟火浓烈。他再次降低身躯爬了进去。屋内火光烟气更加猛烈。
他几近不敢抬头,可是又不能不看,令人恐怖的一幕出现在相宇的视线里:那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婴孩儿,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孩子已经没有了一点儿声息。
相宇的视线凑到近前,婴儿的眼睛紧闭,被烟火熏黑的小脸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气,胳膊更是极度扭曲地姿态,像是表达某种无尽的痛苦。
女人抱紧儿子哀泣,她定是因为一时的心神恍惚,将与丈夫合伙生的孩子忘在了脑后。
绝望的女人似乎已经嗅到了儿子死亡的气息,已经放弃了挽救,坐在那里着了魔似的哄着毫无生机一动不动的儿子,将自己也置身于这种烟火之中。她身上散发着绝决将死的深沉气息,清晰得难以掩盖。
她这是连自己也放弃了。
四周是纷飞的烟火。入夜的风穿堂过室,卷起浓烈的烟幕,火舌团团乱窜,即使掉落的大火不能将他们吞噬,浓烟也会令他们窒息而死。
“宝宝不怕,妈妈在这儿,妈妈回来了。”
孩子依然没有声息。女人兀自在低声啜泣低语,多么可悲多么残酷的现实。
他扑过去扯住那个女人怒吼:“走哇!”
女人似乎是抬了抬头:“宝宝死了,你让我陪着他吧。”
之前的无助悲凉已换做弃绝一切的绝决,一颗被痛苦濯蚀的心再也无法得到救赎。
他已然恼怒,起身趋步伸手将女人抱了起来。女人倒是没有挣扎,只是专注自己怀中不知还有没有生命迹象的婴儿。
他弊着一口气抱着女人冲出了屋子。低下身子喘息,浓烟灌进肺部,引起狂烈的咳嗽。
他抬腿将身体悬于楼梯扶手之上,一路滑了下去,落地一阵眩晕,身子重重地撞到墙上,反倒清醒了些。
女人贴在他的身上,只是看顾自己的怀中。
他挣扎着起身,再度抱起那个女人。
楼道里虽然没有火光,可是烟味呛得人更加难受。
视线摇晃,相宇能感觉到死神的双手在拖曵着他寄宿视线的那副躯体。把那副躯体吸进漆黑的世界,是什么那么迫近,同样那么沉重地压迫着相宇。
视线中来到五楼,他的身体摇晃得厉害,视线也跟着摇晃。
相宇在心中呐喊。可是那副躯体却靠到了墙上,借经墙的支撑往下缓慢挪动脚步。那副身体越来越僵硬,肌肉越来越紧绷。他知道根本坚持不到楼下了。
视线一片黑暗,是孔维闭上了眼睛。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酷刑做着最后的抵抗准备
他们终于站在了四楼。他的腿抖得厉害,撞开一户人家虚掩的房门,蹭过一道门又一道门。
四楼的这户人家已经逃离,烟量很少,只是窗户的玻璃被震碎了一地。
他抱着女人瘫倒在地。
一个男人痛彻心肺的声音。“明艳,”
他一个踉跄跌跪在地。立刻晕迷了过去
嘈杂的人声,似是邻里在向来访的记者讲解事件的经过,猜测事故发生的原因。
“肯定是丈夫出轨受了刺激,忘了关火就跑出来,可怜的孩子!怎么摊上了这样的爹妈呀?”
“警官,他男人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我们也在找,但是电话不通、音讯全无啊。”
“听说那个女人也人间蒸发了。肯定是私奔,没脸见人了。”
相宇感知到平躺的视线,皱眉扭头,有平台车从身边经过,感觉自己也被推到了救护车上。有警员拿着扩音器在喊话。
“让一让,都闪一闪,咱们大家都喜欢给人家同情,但是背后又老是拿人家的悲情开涮。心怀大众,大多的物质帮怀没有,但是起码的理解应该有。那个吕健伟我认识,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大家都散了吧。”
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竟然是那个王秉德!
救护车的车门‘啪,’地一声关上了。他与这人潮彻底地隔绝开来。
相宇身子一震。立刻看到闭着眼睛咬牙的孔唯,戴着一副可憎的眼镜。
相宇转身就走。
再度睁眼的孔唯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
相宇上了车子。想着那个叫秋明艳的女人。自己的视线,只能是借助别人看到的,应该就是那个孔唯的记忆。自己看到的就是孔维当年的所见所为。
相宇开车冲出小区,掏出的手机被他扔到座椅上。自己得当面去问那个王秉德。虽然现在自己头疼得厉害,可是自己必须知道。
相宇隐隐地看到了那个事情的真相,虽然他极其不愿意相信。
相宇进了公安大院,拿了手机拨打。
“王副局,当年秋明艳和孩子在大火中是谁救的?”
相宇明确自己在那个情景之中听到的维持秩序的那个声音,就是王秉德。
王秉德:“怎么想到问这个。”
“回答问题,我的王副局,求你了!”
“是个叫孔唯的医生。”
果然是这样,再次确认,自己看到的就是孔唯当年眼中看到的,自己只是借用了孔唯的视线,却是那么清晰,如同灵魂附体一般。那么真切的感受。
相宇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头越发地疼了。
他只能让自己加快脚步
“王副局,在办公室等我,我马上就到。”
相宇关了手机,已然伸手推开了王秉德办公室的门。
王秉德坐在那儿拿着手机楞楞地看着走近的相宇。
“梁相宇,你这是什么语气呀这是?”
相宇上前迫近王秉德。右手用力抵住胸口的纹身处。
“王副局,您看着我的眼睛,您敢说,您没对我隐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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