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德对着直视自己的相宇：“你发什么神经。”
相宇还未完全挣脱出那个情景，在王秉德对面颓然坐下却脱口而出：“那个孩子呢？”
王秉德皱眉：“什么，什么孩子？”
相宇让自己平复心绪。“就是那个，那个吕健伟在郑春娇肚子里取出的那个孩子。
王秉德一脸震惊。
“说话！”相宇几乎是在质问
“死了。”
相宇大为震惊。“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我怎么会知道，进了急诊室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不可能！”
“喊什么。孩子不是足月，又是在那样的环境中出生。中日友好医院，已经是市里最好的医院。”
“混蛋！”相宇起身就走。
只留王秉德一人在那儿瞠目结舌。
相宇打电话给单禹。
“我就在附近，你等我。”说完单禹就挂了。
相宇苦笑，自己什么事儿都没说，那个单禹倒是满怀热情，听语气好像从前的事情隔阂从未发生过一般。如其所说，单禹果真没让他等太久，可面对有点儿风尘仆仆意味的单禹，相宇还是燃不起从前的那份热情。
“陪我走一趟，我有事儿跟你说。”相宇说着上了单禹的车。
“去哪儿？”
“你养母的前夫家，我想弄清楚一件事。他家你应该知道吧。”
“不知道，”
“别装蒜，这事儿关系到英英到底是不是你的妹妹。”
“我早就确定了呀。”
“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你妹妹失踪，我就在那个时间碰到与母亲走散的英英。dna比对不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英英是从小被你养母抱养的。你觉得如果不是，那这事儿你养母的前夫肯定应该知道。”
“你肯定？”单禹已经将车驶入车流之中。
相宇没言语。
单禹只得接着说：“我去过那个男人家一次，住得不错，他有个女儿，现在都应该上高中了吧。相宇，你怎么会那么想？我已经听说山口老大来华寻亲的事儿了。你不会是特别不希望英英是黑帮老大的女儿吧？”
“那肯定的，不过我这也不是瞎猜。你好象说过，当年妹妹丢了，你找到那个养母的前夫，却被冷漠置之。似乎更不知晓那个男人找过孩子没有。你也说过，自已妹妹长的很好，招人稀罕，没有血缘的你都这样执着地找妹妹。他一个亲爹没有理由女儿丢了不闻不问吧。
“怎么可能，肯定找过，只不过我不知道罢了。”
“你不知道，就是有可能是找过，但是，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也就不那么难过，也就没那么努力找过。所以在你看来，就显得不尽人情。”
“不是亲生，不会吧。希望如你所愿。就算你猜对了，那也保不准英英不是黑帮老大的女儿呀。”
“那就如你所愿，能找回妹妹不也挺好么？”
“有道理，咱们这就去兴师问罪。”
开门的中年男子一脸的憔悴。“你们找谁呀？”
“你是王怀忠吧？”单禹问。
“对，是我。”
“我是杨淑贞的养子，十多年前来过你这里。你还有印象吧？就是我妹妹樱子失踪的那年夏天。”
“哦，我想起来了，有印象有印象，你，你母亲她现在还好吧？”
“不能说不好，是很不好。”
王怀忠尴尬地笑笑：“你又带人来这儿干嘛？”
相宇一听不禁有些动气，“是我带他来的，我是警察，”
相宇虚张声势推了王怀忠一把，也不客气迈步进门。
“你们这是——”王怀忠大感意外。
客厅里没有人。“你妻女都不在？”
“不在，一日游去了。”
“不在最好，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对谁都好，如果不能令我们满意，你就只能进局子里去说了。我们调查工作很忙，没有时间跟你废话和磨蹭——你前妻十多年前走失的那个叫樱子的小丫头，我们已经找到了。你前妻二十年前的夏天是在中日友好医院早产分娩的。可是你们抱回农村的那个女婴，却和你们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为什么？”
“怎么可能，”王怀忠表现出适度的惊讶。
相宇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根本不是两个孩子互相抱错，是因为一个已经死了，你是有意偷了别人家的孩子。”
“不是我偷的，”王怀忠一脸的惊恐。
“那是谁偷的？”
王怀忠目瞪口呆：“这，真的不是，不是我抱的。”
相宇咬牙切齿：“孩子八岁那年走丢了，可你都没怎么找过，就因为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
“我找过的，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找过。”
“你还记得孩子丢的那天自己在干什么吗？”
“这么长时间我怎么还会记得。”
“自己孩子丢的当天自己在干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真是不可救药。”
相宇又‘哼’了一声，不想单禹却大出相宇的意外，用力踢了发抖的王怀忠一脚。“说呀。”
“有有有，我记性不大好，不过——”
王怀忠快速转身奔近角柜那里，从里面抱出一罗影集来。
“那天好像是我带着女儿在儿童公园里玩，应该是有过照相的。我找找，我的记性确实是真的不大好。”
王怀忠慌乱地在十多本影集里寻找。
单禹也走过去翻看，神色越来越难看，翻的速度越来越快，
“找到了，有，确实是在儿童公园拍的。”
单禹已经一脸的哀悸，伸手打掉了王怀忠伸过来的影集。
“都是你这个女儿的相片，你那个女儿呢？你就一直都不闻不问。这说得过去吗？当年暑假，我母亲带着妹妹在城里推个三轮车收集小学生的书籍。她在儿童公园立了块牌子，她肯定是看到你们一家三口的恩爱，精神恍惚了，结果把我妹妹弄丢了。你把我母亲害惨了。”
单禹说着已然控制不住自己，抓住王怀忠的衣领将其重重地贯倒在地.
见单禹如此激动，相宇竟然忽然感觉到，两人的友情有了往昔的那份息息相惜的光景。
相宇上前拉住还要踢打的单禹。“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单禹此时已经气得身子发抖流下泪来。“樱子真不是他女儿。”
相宇拉了单禹退步坐下，然后扯了把椅子坐到王怀忠的面前。
“说吧，樱子是你怎么从友好医院抱走的。我保证，你如果能够如实回答，不论多么恶劣，我们也不会抓你去做牢。我们是为了另一个案子，算你举报有功。如果你不说，我们只能拉你到警局羁押你了。到那时你什么都将失去。”
“是那里的副院长抱给我的。淑贞的孩子胎死腹中，其实是医疗事故。淑贞以后也不能再生育了。那个院长给了我一笔钱，说没有孩子我可以再娶。我同意了，可是淑贞太喜欢孩子了。我怕她闹，那个副院长一听我这么一说，就说他来想办法。说话的时候应该是上午，可还没到中午的时候，他就给我抱来了个女婴。虽然小了点儿，但他说了，绝对健康。
单禹一直咬牙切齿，“一年之后，你就有了一个相好。离开我母亲，拿着那笔钱进城结婚了是吧？”单禹说着又扑了上去，给了王怀中一脚。
相宇只得再次拉住单禹。“走吧，让他自己过良心受谴责的日子去吧。你把牙咬碎了也与事无补。”相宇说着把单禹拉提出了王家。
两人出了居民楼，上了车的单禹依然心绪难平。
“单禹，高兴点儿，总算是找回了妹妹呀。”
“咱们现在就去见英英吧。”
“你这状态，还是明天吧。情绪太激动了你。”
“早晚不都得告诉英英吗？”
“那是你，你找回了妹妹，可是英英她呢，她的身世，父母呢？”
“那得何年何月能弄清楚啊！”
手机响，相宇赶紧掏出来接听。是王秉德的声音。
“我打电话给英英，你怎么儿没在她身边？她说你找单禹去了。”
“我正想找你呢，”相宇答非所问。
“好啊，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警局院里呢我现在，要不我就在车上等你吧。”
“好，我五分钟就到。”相宇关了手机，“单禹，把我送公安局去。我能猜到英英的母亲是谁了。”
“真的？”单禹一脸的兴奋。
“生英英的时候难产死了。”
“啊！”单禹的表情一下从天堂跌到了地狱。“怎么会这样？”
相宇倒是笑了笑，虽说是皮笑肉不笑，看起来有那么点儿愁苦。
“这样才附合实情啊，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人寻找过我们家的英英，我们这些年可是一直都在省城和周边几个城市转悠的。”
单禹点头不语。
“单禹，你再忍耐两天，咱们找个恰当的时机再和英英说吧。”
单禹点头，慢慢把车停在了路边。相宇下车。
“有事需要帮忙千万知声，咱们现在可是亲人了。”
“好啊，”相宇说完转身走进警局大院。
王秉德推开车门向相宇招手。
相宇立时恨恨地咬起牙来，快步上前开了后车门钻了进去。
王秉德一直扭头在看相宇。“你能找我肯定是大事。我能帮的我肯定帮。”
“这话我其实特不愿意听。求人帮忙其实没什么，可是求到您头上，事情得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啊！”
“是英英的事儿？”
“其实你一早就知道英英不是黑帮老大的女儿。”
“怎么这么说？”
“你还挺会装，二十年前郑春娇被吕建伟剖腹产子，警方说那个孩子到医院就死了。可你知道那是被人抱走了，对吧？我猜这事儿应该不止一两个人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假装视而不见呢，是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吗？那个什么大使，还是防长，我怕是很难见到，所以我只能来找你问个清楚。”
相宇说着神情已然动气，有了灼灼逼人的气势。
王秉德很是惊讶，等到相宇说完，已经面带哀伤。
“起初真是信以为真，以为死了，毕竟是在那么激烈的环境出生，又不足月，可是这事如果有疑问，细察起来也许并不难，毕竟是大使的骨肉。可是之后的事情已经让我无心此事。也可以说，是明知有疑问，也将错就错。我朋友蒙受不白之冤。那个人也不应该好过”
“吕健伟，是你朋友么？你只是对人家有所歉疚吧。”
“真让人刮目相看。”
“切儿！”相宇表示极度的不屑。“对我呀，我怎么没看出来？”
王秉德有些疑惑地看相宇，继而笑笑：“你好像查到了好多东西呀。”
“孔唯这个人您很熟吗？”相宇不想再在那件事儿纠缠。
“不太熟，医学院的教授。”
“郑阿春最后应该是你们埋的，埋在哪了？”
“南山墓地。”
相宇怔了一下，自己追踪孔唯那次去的就是南山墓地，可是孔唯却没到郑春娇墓前看一眼。
“那个秋明艳应该是吕健伟的妻子。是夫妻为什么他们没葬在一起？”相宇表现出适度的不解。
王秉德怔了一下：“这都查到了。我本想过些日子告诉你的。秋明艳有个爸爸，挺怨恨这个女婿的吧，不让葬在一起。老人家没过一年也不在了。”
相宇忽然心中一阵慌惶，开车门下了车。自己真是多余来问王秉德。
“相宇，我还没说完呢——”
相宇头也没回径自离去。
落日前的最后一抹余晖里，有鸽子在天空划过灰色的痕迹，消失在麓侧。是谁家飘出烧烤的炊烟味道，这凡尘的味道，相宇贪婪地吸了几下。
家门开了，门内的英英正在把擦手的手巾扔到一边，等着他来拥抱。
相宇笑着上前。凡世那么多的感伤，立刻就没了，再也不能伤害到他。可这一切会不会伤害到英英？只怕这伤害无从避免。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