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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逍遥曲》一百一十八章 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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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入主紫禁城,首先下达了两条命令。其一下令将崇祯“礼葬”,在东华门外设厂公祭。其二,顺军将士不得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若有违背者杀无赦。且礼遇明朝官员,凡有投诚者,既往不咎,诚心接纳。

起初,百姓人心惶惶,见顺军真就秋毫无犯,渐渐就消散了恐惧,该做工的做工,该经营的照常经营。

除了大街上往往来来巡逻的士兵换成了顺军,竟似乎和往常没什么大差。置于紫禁城里王座上坐的是哪个,老百姓啊,管不了,也管不着哦。

惊闻崇祯皇帝殡天的噩耗,诸臣先是震惊痛哭,而后听闻李自成招降,文武大臣形成了两派。

一派义愤填膺,唾骂李自成倒行逆施,势要为皇帝报仇。

其中以大学士范景文、户部尚书倪元璐、刑部右侍郎孟兆祥为首。他们联络群臣,发布檄文,誓讨逆贼。

然而,有一部分官员小声问道:“无兵,如何报仇?”

孟兆祥指着众人脸面唾骂:“胆小鼠辈,汝怕死乎?宁殉国,勿投降!”

额驸李永芳一言不发,悄悄离场,飞也似得奔回府宅。

淑仪郡主身怀六甲,正坐于灯烛下绣着一件婴儿衣衫。这是她的第一胎孩儿,偏偏遇上李自成打进北京,淑仪一介妇人,除了担惊受怕又能做什么呢?

这件衣衫,淑仪已经从白天绣到了深夜,却连一朵简单的牡丹花样都没有锈好。

大门轰得一声被推开。

针尖一下刺到了淑仪的指尖上,她却顾不得疼痛,立即站起身来。

“怎么样了?”

看见额驸李永芳进屋,淑仪焦急问道:“父王怎么说?”

李永芳直奔书桌,口中焦急说道:“快替我研磨。”

淑仪郡主立即走上前,一边研磨一边问道:“怎么了?你这是要写什么?”

“投诚书!”

“什么?”淑仪郡主愣住。

“投诚书,我要向李自成投诚!”李永芳一边说着,一边书写。

淑仪郡主狠狠将墨条扔在桌上:“你身为额驸,得享大明俸禄,怎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

李永芳吼道:“皇帝死了,只剩下一群卖嘴皮的老学究,要并无兵,要将无将,不投降还能怎样?跟着他们一起顽固到死吗?”

李永芳哀愁着脸:“淑仪,咱们的孩儿下月就要降生了啊,你忍心让他跟着咱们去死?”

淑仪忽然感觉腹中胎儿踹了她一脚,她扶住腹部,一时愣怔。

李永芳握住淑仪郡主的手,哀声道:“李自成如今招降百官,就等着有人带头打破僵局。我若做第一个,势必得到李自成的礼遇,就能护住你和孩儿。若等到其他人占了先机,咱们可就境遇危险了。”

淑仪哀哀哭泣:“可我是大明的郡主,皇上是我的伯父啊。”

“皇上!皇上他已经吊死在景山上!”李永芳怒吼:“大明亡了!”

室内一片沉寂,只听见李永芳嗬嗬粗喘声。

许久之后,李永芳慌张扶起淑仪郡主:“郡主,我都是为了你和孩子啊,我也是没法啊……”

淑仪感受着胎儿在腹中的挣踢,忍住疼痛,回抱住痛哭流涕的额驸。

夜凉如许,不见明日。

深夜之中,一辆朴素马车驰在长街之上。

萧条夜中,马蹄声急,人心更急。

孟章明偷出府门,要去最后见一见清风舞月楼的艺伎陈圆圆。他推开府门,府中女子哭喊吵闹声音随之透出。

孟章明迈步出门,一辆马车正巧停在孟府门前。

马车上走下一名身穿素衣的夫人,孟章明愣在当场。

夫人慈祥看着孟兆祥,唤道:“吾儿。”

孟章明难以置信:“母亲?您怎么……回来了……”

孟夫人拉住孟章明的手:“吾儿在此,为娘的自然要与吾儿在一起。”

孟夫人拉着孟章明的手,走进吵嚷嘈杂的孟府。

一路来到正堂,孟夫人走进门去,正见苏氏披头散发,与孟兆祥拉扯不休。

“老爷,你不能如此对我!我尽心尽力服侍你,你怎么能拖我去死?你好没良心啊!”

孟兆祥老迈狼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忠臣理当与国共存亡!”

“我只是妇道人家,凭什么要我去死?”

“你是我孟兆祥的夫人就应随我殉国!”

苏氏大笑:“孟夫人?你可曾带我敬告宗庙?你可曾将我姓名写入家谱?不给我这样的名,就别让我担这样的事!”

“你……你……你……”孟兆祥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说得没错,苏氏,你本就无名无份,原本也可以当你是个丫鬟放了。但是,你看看你周身穿戴,所食所用,哪一个丫鬟有这样富贵?既然吃着穿着孟家的,就殉主吧。”

苏氏一愣,继而哭骂:“你这个毒妇!”

苏氏扑打上去,孟章明挥臂将她推倒。

孟兆祥呆呆看着孟夫人。自从他娶苏氏进门,孟夫人就自去了西郊庵堂,多年不肯再进孟府。没想到,此时,她竟回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孟兆祥悲叹。

“吾是孟夫人,自当与孟家共存亡。”

孟兆祥低下头去,遮掩住满面愧色。

“恶妇!毒妇!你早就憋着劲害我是吧,你好深的心计,好毒的心肠!”

“来人!将苏氏绑于柴房,不予水食,令其绝食殉主!”

立即有心腹上前,将苏氏反绑手臂,拖下去。

“老爷,饶命……唔……唔唔……”

……

额驸李元芳为首,呈上投诚书。马光远、孙得功、金砺、鲍承先、祖泽润、祖泽溥、祖泽洪、祖可法、祖泽远、张存仁、李国英、刘武元、陈锦、刘芳名、左梦庚、田雄、马得功、张天禄、许定国、刘良佐、赵之龙随之投降。

李自成皆纳之。出乎他们意料,等到的不是大顺对他们封官的昭告,而是迫他们捐出全部家产。

顺军将众人抄家倾府,掠夺一空,众人后悔晚矣。

对于拒不投降者,李自成再没有耐心,下令尽数捉拿、满门抄斩。

将大学士范景文及其妻妾儿女一十八口、户部尚书倪元璐一家二十一口、兵部右侍郎王家彦与其妻儿子奴仆婢女满门共十八人、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及夫人子女家眷三十二口,及太长寺少卿吴麟征、左庶子周凤翔、检讨汪伟、户部给事中吴甘来、御史王章、御史陈良谟、御史陈纯德、赵馔,太仆寺丞申佳允、吏部员外许直、兵部郎中成德、兵部员外金铉、光禄寺署丞于腾蛟、新乐侯刘文炳、左都督文耀、锦衣卫都指挥王国兴、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珪、锦衣卫千户高文采、顺天府知事陈贞达、副兵马司姚成、中书舍人宋天显、滕之所、阮文贵等五百六十七人捉拿下狱,二十七日当中处斩,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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